費教授被安排在張爺爺的宿舍裏麵，那裏還有一個床位。費教授自己濕了的衣服，用個白色的塑料袋子提回來了。米喜拿去洗衣房，幫他洗了甩到半幹，掛起來晾著。

    這樣河裏走一遭，費教授肯定著涼了，吃了藥，在床上睡著。張爺爺進去，看都不看他，靠在自己床上，抱著一個煙灰缸，慢條斯理的抽著香煙。服務站規定老人不能抽煙，還是有人戒不掉，比如張爺爺。張爺爺是這裏最迷戀香煙的老人。米喜把他的煙盒收了，第二天，在他床頭又會出現一盒新的。後來有一次，米喜發現，這煙，是唐正禮送進他宿舍來的。真是的。

    老祖宗他們跟了進來。老頑童站到費教授的床前去看他：“嘻！他還戴眼鏡！”老頑童伸手，把他的眼鏡摘了下來，打量他：“你們看看，他還長得不賴！”

    張爺爺笑了起來：“你以為誰都像你，怎麽看，都像個老小孩！”

    費教授被吵醒了。他睜開眼睛，看看前麵的老頑童，趕快坐了起來：“這床，是你的？”

    老頑童笑笑，按住他：“你睡吧！聊聊吧，你為什麽到這裏來？”

    唐阿姨進來，把一碗熱湯端到床前。費教授趕快坐了起來。大家嘖聲一片，眼睛不轉的看著他們。唐阿姨走了過來，把碗遞到他手裏，就差動手喂他了：“喝了歇一會吧！”

    費教授笑說，拍拍自己的床：“你要不要坐？”

    唐阿姨說：“我去看看你的衣服，幫你弄幹，你不是一會還要穿著回家嗎？”她走了出去。

    老祖宗看著他，像審問犯人一樣說：“你怎麽回事，衣服為什麽濕了？為什麽要回家？不住這裏嗎？”

    費教授放下手裏的湯勺，好脾氣的笑著，不慌不忙的回答：“我們約在公園見麵，剛才來的路上，我掉河裏了，差點淹死。我是來找她的，孩子還不知道，我得回去。”

    老祖宗看看他：“你不要命了！你真是神經病！讓孩子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費教授笑說：“別人也這樣說我！”

    張爺爺在對麵的床上笑了起來，慢條斯理的彈彈煙灰：“哦！我和神經病住一屋！”

    費教授對他笑笑：“多多關照！”

    張爺爺說：“有孩子好啊！我就是沒有孩子，沒有老伴！有孩子就回去吧，別讓孩子擔心！”

    費教授睡了一覺，天黑的時候，準備回家了。他不能在外麵過夜，來這裏還沒有和兒子商量過。他起床來，找到唐阿姨，唐阿姨下去洗衣房，幫他收拾衣服來。外麵有點小雨，衣服是晾在洗衣房裏，米喜已經用洗衣機甩到半幹，唐阿姨拿著自己吹頭發的吹風機去，已經吹幹了，掛在那裏，現在拿來就可以穿了。

    唐阿姨走進洗衣房去，看到掛在牆邊的那套衣服，還在滴著水。她愣了一下，跑去找米喜：“姑娘，怎麽回事，這衣服已經洗過了，你怎麽又洗啊，還沒甩水！”

    “不會吧！”米喜說：“我甩水了啊……不是，我怎麽會再去洗。你看錯了吧？”

    “難不成是我看錯了？”唐正禮也疑惑了。兩人來到洗衣房，衣服掛在那裏，確實在滴水。“這是怎麽回事？”

    唐阿姨說：“我要趕快甩一下水，他今晚要回去的，還得穿著這衣服回去。不然他兒子那邊，就不好交代了他兒子還什麽也不知道。”唐阿姨把衣服扔進洗衣機甩水。

    米喜看了看她。這是唐正禮的母親。米喜不禁為她擔心：“阿姨，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我們好多年沒有聯係了。”唐阿姨說：“原來他兒子挺反對的，後來我們就分開了。現在我們都老了，還談什麽，估計更難！做什麽都要趁年輕！”唐阿姨跑上樓，又把吹風機搬了下來，對著衣服嗚嗚的折騰。還沒有吹幹，費教授已經等不及了，找到洗衣房來。

    唐阿姨說：“快好了！你給家裏打個電話，告訴他們遲一點就回去！”

    外麵有人敲門。米喜探出頭去，老頑童已經把門打開了，外麵走進來年輕的一對夫婦，帶著個小女孩。唐阿姨在看到他們的瞬間，就把頭縮了回去。但是他們已經看見了，走了過來。費教授站在門口，小女孩跑了過去，抱著他叫爺爺。年輕的男人走了過去，說：“爸爸，他們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這裏，我還不相信！”

    費教授問：“誰給你打電話？”

    兒子回答說：“我哪知道是誰！爸爸，你身上是誰的衣服啊？你……”

    院子裏麵暖色的燈已經亮起來了。小雨停了，樹葉上麵不時有水滴答的落了下來。樓上的走廊裏，服務站裏的老人們，都一排的站在那裏，趴在欄杆上，瞪大了眼睛，望著下麵看熱鬧呢。人都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的。

    唐阿姨躲在洗衣房裏麵沒有露臉。如大家所願，費教授被兒子帶回家去了。

    唐阿姨明顯的不開心了。她是多活潑的一個人啊，她的聲音很響亮，會唱黃梅戲，而且唱得很好。經常站在院子裏，扯著嗓子咿咿呀呀的唱，都不用喇叭的，整個服務站都能聽見。費教授走了以後，她就焉了，沒精打采的，也不去唱戲了。沒有聽到她的歌聲，還怪不習慣的。

    大家都覺得他們沒戲了，以為費教授是心血來潮，跑出來鬧一鬧，都差點在河裏淹死了，兒子哪敢讓他再來。兒子一阻止，他們不就玩完了。人老了，不就是得聽著孩子的話嗎？

    米喜也覺得他們是完了。她勸說唐阿姨：“你還是出去散散心吧！別一天悶著！”

    唐阿姨轉身看著她：“那，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米喜說：“我在上班。阿姨，等我休息陪你逛街行嗎？”

    唐阿姨笑說：“你晚上不忙吧？可以出去一會嗎就一小會！”

    米喜想了一下：“這個應該可以吧，我問一下李站長！”

    “哎！傻呀！”唐阿姨說：“人手那麽少，你問他，他還會讓你去嗎？誰也不用說，我們偷偷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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