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爺爺說：“記得啊！他不是走了嗎？怎麽，他又來找老唐麻煩？”

    米喜說：“沒有！”他要是來了，那就好了。不來才麻煩。

    張爺爺笑笑說：“那就好！”他拿起白瓷勺子，慢慢的舀了排骨湯喝著。

    米喜回過頭。唐阿姨端了一碗湯，唐正禮接了過來，唐阿姨又轉身，從打飯的窗口端了一碗出來，跟在唐正禮後麵，繞過餐廳裏麵的一張一張的桌子，往這邊走了過來。一個老了的女人，身影怎麽看，都是孤獨的。

    “我也有老伴！”張爺爺說：“到今天，剛好去世了二十年！”他放下了手上的湯勺，往窗外看了一眼。無盡的寂寞盡在眼底，像一盞已經燃盡的油燈，最後那一點點的火苗，還在風中，顫巍巍的搖曳。米喜抬頭看著他。唐阿姨，就算沒有了費教授，還有唐正禮陪他。但是張爺爺，他什麽都沒有，沒有老伴，沒有子女，孤單隻影的一個老人。世間的最孤獨，莫過於此。

    唐正禮走了過來，把多出來的一碗湯放在米喜麵前讓她喝。他喝完了那一碗湯，就站了起來：“媽我去上班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家？”唐阿姨抬頭看著他。

    他說：“我下班就來這裏！有什麽事嗎？”

    唐阿姨笑說：“沒有你去吧！”

    米喜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跟著他出去關門。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轉過身來。他說：“我得去上班了，拜托你一件事！”

    “啊！唐醫生，你怎麽這麽客氣，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啊。”米喜看著他笑。

    唐正禮看看他，笑了起來：“也沒有什麽事！我就是想說，這人老了，骨密度不行了，容易骨折，這翻牆什麽的活動，還是不大適合了”

    “哦！”米喜忙點頭：“看你說的，唐醫生，他們都很乖的，在這裏，誰敢翻牆啊！你就放心吧！”

    唐正禮笑笑：“那就好！”

    吃過晚飯以後，米喜到宿舍檢查，給需要吃藥的老人發藥。唐阿姨坐在窗前，對著放在桌子上麵的一麵圓鏡子在抹口紅，鏡子前麵放著一個紅色珠子穿成的化妝包包，米喜看了一眼，裏麵口紅眉筆和粉盒都有。唐阿姨抹完了口紅，淡淡的描了一下眉毛，把頭發挽了起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說：“我前麵的劉海是不是長了？”

    米喜看了一下：“是有點長了。”

    “我也覺的長了！”唐阿姨說。她站起來，找了一把剪刀過來，對著鏡子比試。

    “你等一下！”米喜說。她跑到樓下，找了一爺爺們守門時看的舊報紙，鋪在桌子上說：“我來幫你剪！閉著眼睛，小心碎發！”

    “那敢情好！”唐阿姨把頭伸過來，米喜把剪刀豎起來，順著劉海一排的剪過去，再修了一下。

    “沒歪吧？別一邊高一邊低！”唐阿姨不放心的說，趕快睜開眼睛去看鏡子。

    米喜把報紙裹著碎發卷了起來，扔到垃圾桶裏去：“沒歪，阿姨！”唐阿姨的劉海厚厚的，剪得彎彎的齊眉。下麵一雙大眼睛黃了，神采還在。

    “謝謝你啊！姑娘”唐阿姨笑著。米喜笑著往外走。唐阿姨在後麵說：“那個，我要出去一下！”

    “什麽？”米喜一下回過頭來，看著她。唐正禮已經交待過她了，不能再讓老人翻牆。不然到時候，真要有點什麽事，她怎麽向唐正禮交待。她說：“唐阿姨，你不能出去的！”

    “不行！我必須得出去！”唐阿姨說：“你知道我讓老費那孫女，給爺爺帶什麽話了嗎？讓他到廣場等我！我得去赴約”

    那就不好不去了。到廣場等，不是去翻牆，那就沒什麽危險。唐正禮隻說不能翻牆，也沒有說不許他媽媽去廣場。米喜看看她：“那你什麽時候去？”

    “就約在今天晚上。”唐阿姨站了起來：“這個真是的，那小孩，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記得傳話。我得去看看，萬一老費來了，看不到我，還以為我不理他！”

    米喜說：“那你去看看吧！記得早點回來啊！回來晚了，阿姨，我不給開門的！”

    “知道了！”唐阿姨說：“我換件衣服吧！”

    米喜走了出去。晚飯後天氣涼爽了，老人們都到院子裏麵來活動，於是大家就看到穿得漂漂亮亮的唐阿姨，走下樓來，穿過院子，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哎……這天都要黑了，你還要去哪裏啊？”張爺爺問她。

    唐阿姨說：“那個……我有事出去一下！”她沒有回頭，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

    張爺爺回頭問米喜：“你知道她要去哪裏嗎？”

    米喜說：“她去廣場！”

    老頑童笑了起來：“哎……不知道還以為她要相親去，穿紅戴綠的！”

    米喜想了一下，說：“她是去等人！”

    張爺爺是多聰明一個人，一聽就明白了：“是去找那個人嗎？”

    米喜點頭：“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張爺爺一挑眉：“怎麽？老唐去找他，他還不買賬？”

    “我也不知道！”米喜說：“要是他們在一起，阿姨也好有個伴！”

    “是啊！”張爺爺說，靠在樹上，看著樹梢飛過的一隻鳥。

    米喜收拾了曬幹的一些床單，到宿舍裏麵一一鋪上。

    “米喜！”張爺爺站在宿舍門口，笑說：“姑娘，我們要出去一趟，你跟李站長說一下，可以嗎？”

    米喜一愣，回頭看看他：“你們也要出去？去哪裏啊？”

    “去廣場啊！”老頑童從後麵伸出了腦袋：“大夥都不放心，要去看看，那個老東西要是敢耍流氓，我們就收拾他！”

    張爺爺看看他。老頑童說：“不是……老唐可是唐醫生的母親，我們要關心她不是！”

    “對！”張爺爺笑笑：“姑娘，怎麽樣，我們大家走一趟吧，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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