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氣人了。米喜一口氣跑回醫務室，臉色有些發紅，她坐到椅子上，端過前麵的水杯，一口氣把子杯裏的水喝幹。坐在桌子後麵值班的，是唐正禮。他眼睛從書本上抬了起來，看了看米喜，伸手推了推眼鏡，眼神有些疑惑。米喜說：“沒事！我就是氣的！”

    唐正禮點點頭，瞟了她一眼，伸出手來，輕輕地按摩自己的太陽穴，輕聲問：“怎麽了？”

    “胡炸炸他……”她一低頭，忽然發現自己手上的杯子，好像是唐正禮的……就是唐正禮的白色馬克杯。自己剛才喝過的半杯水，就是他喝剩下的。自己把他的水喝了以後，手還無意識的扒著杯子，把一隻杯子扒得在桌麵上轉來轉去，沙沙的響，好像這樣就能發泄心裏的怒氣一樣。但是杯子不是她的。她的杯子就在旁邊，偏偏拿錯了。

    米喜慌忙鬆手，就像杯子很燙一樣，她偷偷的抬眼，瞟了唐正禮一眼。唐正禮把眼鏡摘了扔一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麵，繼續按著太陽穴，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眼睛看著她。米喜真想借一張臉皮來蒙上。她想了一下，伸出手去，把他的杯子輕輕的推了過去：“唐醫生，杯子還你！”

    “嗯！”他很隨意的應了一聲，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米喜不敢再看他，趕快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唐正禮在後麵說：“唉……等一下，你剛才說有什麽事？”

    對了，米喜這才想起來，來找他，是有棘手的事。米喜說：“胡炸炸和那個阿姨吵起來了，你聽……”

    “我聽到了！”唐正禮說。

    米喜說：“找一下唐阿姨來，那個阿姨是她帶來的，讓她去勸一下，別這樣吵！大家都聽著呢！”老人們都精明著呢。他們躲在宿舍裏麵，也不露麵，豎起耳朵聽著呢。

    唐正禮說：“我媽她不在，和大叔回家去了！”

    米喜說：“那怎麽辦？”她看著唐正禮，笑得很討好：“要不，唐醫生，你去勸勸那個阿姨！你不是以前就認識她嗎？”

    “我？”唐正禮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微微皺起眉來。

    米喜也覺得很為難他的。這種婆婆媽媽的事情，對於一個年輕男人來說，他真的不擅長。米喜說：“那就算了！我自己去！”

    “你等一下！”唐正禮說。他伸手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袋子，拉開給她看了一下，裏麵是一條圍巾，是新的，商標吊牌還在。他說：“你拿去！”

    “啊？”米喜趕快接了過來，伸手進去，摸了一把，真絲的，涼涼的，輕薄，又軟又滑，要化在手上似得。米喜把視線移到他臉上：“你買的？”

    “嗯！”他站了起來，隨口應著。

    米喜說：“這是……送給我啦？”

    “嗯！”他說。米喜盯著他看，一時搞不明白。唐正禮抬頭一看，忙解釋說：“那個……本來是要給我媽的，你拿去給那個阿姨，就說是胡炸炸送的！”

    “哦……”米喜剛才還沾沾自喜，就知道沒有那麽好的事。她像坐了過山車一樣，剛才還在頂點，又一下跌了下來。

    “怎麽了？”唐正禮看看她，淡淡的笑說：“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一直在笑，淡淡的，禮貌，疏離，這就是他們的關係。還想有什麽？米喜悻悻的跟在他後麵出去。

    宿舍裏麵，那個阿姨很生氣了，胡炸炸還在說。米喜笑著，把那條圍巾拿給那個阿姨看：“好不好看？橙色的絲巾，秋天最適合了！他買了送給你的！”

    那個阿姨一愣。胡炸炸在一邊，抬眼一看，一下住了口。米喜笑著，把絲巾塞到她手裏去：“其實爺爺吧，還是挺會疼人的！”

    那邊，唐正禮把胡炸炸拉到一邊坐下：“吵累了吧！坐下喝杯水！”

    胡炸炸真的端起口缸，一口氣喝幹。唐正禮笑說：“阿姨是在我們醫院體檢過的，她的心髒是不大好，可是這個年紀，也很常見，再說，隻要注意休息，飲食清淡一點，不會影響生活。根本不是什麽大病。爺爺，這怎麽是欺騙呢？這樣的話就別說了！”

    “就是欺騙！”胡炸炸說：“心髒還不是大事？你願意找一個有心髒病的嗎？”

    “爺爺！”唐正禮說：“李站長不就是例子嗎？他有不願意嗎？隻要喜歡，為什麽不願意？”

    老年人想找個老伴，哪有那麽容易。米喜和唐正禮回去醫務室，兩人坐著喝了杯水。那個阿姨走進來了，提著那條絲巾，對唐正禮笑著：“這條絲巾，是要送給這個姑娘的吧？那個老頭說了，他沒有賣！”

    米喜趕快把杯子放下，讓到一邊，連連擺手說：“不是不是……”

    阿姨回頭，打量她一下，笑笑說：“我們老了！你年輕，圍著這個多漂亮啊！圍著吧！”她把圍巾放到桌子上麵，麵色黯淡，慢慢的轉身出去了。

    米喜看著她的背影，輕聲的說：“我覺得她是更年期綜合征！”

    唐正禮說：“不是！到了這個年紀，代謝慢了，各個器官的功能都在衰退……”拉都拉不住。米喜歎氣。大家都會老去。老人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都會老。自己還沒有嫁出去。

    唐正禮說：“這樣，我們同事間有個交流群，我把你拉進來，有什麽問題，你都可以說，會有人出來解答，比較方便！”

    “那好啊！”米喜趕快把手機拿了出來，遞了過去，抄起桌上裝著絲巾的袋子，一起塞到了他手裏：“給你！”

    唐正禮隻顧拿過手機弄著，那個袋子滑到了桌子上，露出了絲巾的一角。米喜瞟了一眼。他離開時，那個絲巾都還在桌子上麵。見他出去了，米喜把絲巾拿起來，圍在脖子上，拿出小鏡子，對著照了一下，輕輕的笑了笑，一把扯了下來，放進了自己包裏。

    “你不是要走嗎？一起，我可以送你回家！”唐正禮的聲音忽然輕輕的在身後響了起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轉了回來。

    米喜下意思的把包包往背後一別，衝他笑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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