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回來了？”唐正禮問。

    米喜看著他：“你是不是做什麽了？”

    “沒有！”唐正禮舉手指天：“我沒有！除了在床上抽煙！被子沒有燙出洞！”

    米喜心情再沉重也笑了起來：“你怕什麽，又不是在床上藏人，抽煙而已！”

    唐正禮看看她：“謝謝老婆大人！”

    米喜問他：“想吃什麽，時間差不多了吧，吃了飯好去上班。”

    “剛才想吃泡麵來著！”唐正禮說。

    “那就吃泡麵吧！還有嗎？”米喜把褲子提過來給他：“你穿褲子，我去做泡麵！”

    時間已經不多了，米喜跑到廚房燒上水，轉身去找泡麵，翻了一會，沒有找到，一時想不起來放在哪裏了，夕陽如火的映在窗前。唐正禮站在廚房門口，眼睛也不眨的看著她。他問：“你找什麽？”

    “泡麵啊！”米喜把頭伸進去櫥櫃裏麵。

    “這裏！”唐正禮把手從她後麵伸了過來，白皙的手指勾過兩盒泡麵。他整個人都貼在她背上，環抱著她一樣，他還沒有穿外衣，剛從被子裏麵出來的溫度，暖得讓人心醉。米喜再也不動了。“你怎麽了？”他很溫和的問。米喜瞬間就想全說出來了。她回頭看著他那雙眼睛，最終沒有說出來。還是不要說了，悄悄的走。說了就不一定走得了。

    他拿著泡麵直起身來，從她身邊離開，那點溫度消失了。他輕聲說：“我來做吧！”這樣溫和的聲音讓米喜心裏靜了下來。

    他往鍋裏放麵，放各種佐料，切蔥，切青菜下鍋，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白淨的手指如彈琴般起落。米喜看著他一時走神了。她走過去，忽然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腰。唐正禮回頭看看她：“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啊？”

    米喜立即鬆了手：“沒有！”

    唐正禮說：“那吃飯了！今天吃得簡單點！”

    “已經很好了！”米喜提著筷子，看著麵前的一麵碗。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麵。

    吃完麵，離他上班時間隻有一個小時，再晚就遲到了，這個時候晚高峰期，路上還會堵。“我走了啊！”他提著包，一邊匆忙的穿鞋：“晚上見！”米喜看著他。他頓了一下，笑說：“錯了！是早上見！我早上回來。你呢？什麽時候回來？”他走了出去，猛地刹住腳步，扶著門回過頭來，等著她回答。米喜站在門口抬頭看著他，沒有說話。唐正禮靜靜的等了一會，轉身飛快的下樓，一陣叮叮咚咚的腳步聲，轉眼就看不見人了。米喜趴在欄杆上往下看了看。最後，他的腳步聲也消失在樓道裏。小樓靜靜的。

    米喜鎖了家門，趕回服務站。天已經黑了，小院靜靜的。米喜第一次覺得小院這樣靜，靜得淒涼。樓上的一點燈光就顯得格外的溫暖。米喜往樓上去，迎麵遇上李站長，他手上提著小籃子，裏麵是配好的藥，要送到老人房間。這些工作本來也不是他做的。但是在這裏，分工沒有那麽嚴格，沒有辦法，員工太少。米喜接過他手上的籃子：“我去吧！”

    李站長看著她什麽也沒有說，就鬆了手。米喜到各個房間走了一遍，唐阿姨和費教授還在走廊上，也不怕冷，她在唱歌唱的是一首寶貝：

    寶貝，你冷不冷？累不累？你不哭，我也聽見聲，你不笑，我也看見淚。一路的風雨兼程，一路跟隨。曾經的風光，曾經的美，一去不回。昨天的孩子，今天長成樹一樣的寶貝！回家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寶貝！

    李大寶在看電視，老頑童和胡炸炸在下棋，老祖宗看起來很無聊，張爺爺躺在床上，似乎不大舒服。米喜喊了他一聲爺爺，他立即坐起來，臉上露出了笑容。米喜忙說：“你躺著！”

    這些老人，也許過了今天就再也見不到了。人生無常，就像大拴媽，一個意外就走了。能珍惜的隻有今晚。

    米喜活得粗糙，行李並不多，一個小號行李箱就裝完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很冷，厚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天色朦朧，小院裏麵樹影綽綽，石桌，石凳，樓梯，米喜站在院子裏，一一看過這熟悉的一切。

    她打開大門，鐵鎖的響聲叮叮當當，很嚇人了，在寧靜的清晨，清晰的無所遁形。米喜趕快出去，回手拉上門，忽然瞥見李站長的身影。她差點栽在門口。可不就是李站長嗎，他站得筆直的，在大樹下。李站長的身後，還有一眾老人們，像忽然冒出來似的，穿著厚厚的棉衣，站在風中的小院。

    大家互相看著半天，都不知道怎麽開口。最後還是張爺爺打破了沉默：“你走了，唐醫生他怎麽辦？”

    一句話就讓米喜回答不出來了。唐阿姨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米喜立即說。

    唐阿姨說：“沒有就行了！你一定要走嗎？”

    米喜說：“我要走！”

    老人們也不再勸，說：“自己多保重啊！”

    張爺爺拉過她的手，脫下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套在她手腕上，米喜低頭看過去，張爺爺的手像枯樹皮一樣。雖然這樣的手，米喜已經看過很多，但是張爺爺的這雙手，讓她覺得特別的紮心。她抬起頭來看張爺爺。張爺爺看著她：“能回來看看我們嗎？”他一句話，米喜眼淚差點掉下來。米喜看著張爺爺的臉，他還是那樣瘦。再見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對於身體不好的老人來說，也許是永別，再也見不到了。

    “我們給你做的禮物怎麽辦啊？”米喜這才注意到，他們手上拿著東西，手工製作的風車，搖鈴，尿布。“哦……”米喜愣愣的看著。

    老頑童說：“快拿去啊！還愣著幹什麽？你看，都做完了！拿去就可以用！”

    老祖宗說：“你讓她怎麽拿啊，她一個女孩子，別累著她！”

    “唐醫生不是還在麽？那我們就交給唐醫生了！你先看看，啊？”

    “吃的得帶上，在路上吃啊，餓著！你看，都是你喜歡的，牛奶、夾心餅幹、薯片，還有那個叫什麽來的……”

    “開心果！”

    “對！開心果！帶著在車上吃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送著她出來打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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