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喜往廚房去，一堆碗還沒有洗。剛打開水龍頭，就看到唐正禮站在廚房門口，端著一杯茶。她回頭笑：“電視不好看啊？”唐阿姨看的是戲曲。黃梅戲的聲音婉約的傳了過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戴笑顏……”

    唐正禮沒有說話，走了進來，擠到她身邊，把手裏的杯子拿到水龍頭下清洗。米喜忙伸手去接，他伸胳膊一擋：“我來！”杯子洗了，他拿起碗繼續洗，米喜被擠到一邊站著，為了工作也該保護好雙手啊，平時米喜都不要他洗碗的，他做飯，米喜來洗碗，很公平。今天他偏要搶著來。米喜抬頭看他，他平靜的站在水池邊，專注洗的著碗，一雙白淨的手沾滿洗滌劑的泡沫，白毛衣上沾著水珠。怎麽看上去感覺在自虐，故意懲罰自己啊？

    米喜把他袖子擼了上去，找來圍裙係在他腰上，他根本就沒抬眼，當她不存在。米喜再看他一眼，隻好出去了。看他洗完出來，米喜轉去廚房，拿了兩個蘋果洗了切開，端到客廳，他又不在了。唐阿姨說：“衛生間呢！”她偏頭看了一下，裏麵開著燈，水聲嘩嘩的響，在洗澡呢。米喜坐了下來，陪著兩位老人看電視。

    過了一會，水聲沒了。米喜起身往裏邊挪了一下，在沙發上讓出位置，他沒有出來。等了一會，米喜以為他進臥室去了，站了起來，轉過客廳，一眼就看見他，淡淡的燈光下，他靠在衛生間門口靜靜的抽煙，頭發濕濕的搭在額角，身上還穿著白天的羽絨服和褲子。米喜正要開口和他說話，他忽然說：“我出去走走！”

    “啊？”這麽晚還要出去，米喜還沒明白過來，他已經轉走了，從她身邊擦身而過，穿過客廳，到玄關換鞋子。米喜忙跑了過去：“一起去吧！”

    唐阿姨問：“這麽晚了啊，你們還去哪裏？”

    費教授站了起來，推了推眼鏡：“這麽晚了，就不要去了吧！”

    ，

    “聽見沒有，不要去了！”唐阿姨說：“早點休息吧，都折騰了一天了，我們也不看電視了，睡覺去！”她拿起遙控器一按，把電視關了。屋裏一下靜了下來，靜得能聽見彼此呼吸的聲音。米喜低頭，飛快的換上鞋子。唐阿姨走了過來，看看他們：“有什麽事嗎？”費教授也趕了過來。

    唐正禮說：“沒有！我想出去走走！”

    米喜說：“走吧！”

    他拉開門出去，反手關門：“我想一個人走走！”米喜急了，伸手掰開門，趕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小心！”他飛快的抬起手上還在燃著的煙，僵硬的站著。

    唐阿姨愣了：“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費教授說：“都進來吧！外麵有冷風，進來關好門，別涼著了！”

    唐正禮頭也不回，僵硬的來掰開她的手指，手指摸在她手上，冰冷的。米喜死死的抱著他不鬆手。他扶著欄杆往前掙紮。唐阿姨伸手去抓他：“你這孩子怎麽了？有什麽話進來說！”這下，唐正禮動作更快了，往前一閃，掙脫開去，叮叮咚咚的的一陣腳步聲，在靜靜的樓道裏回響。

    米喜站在樓梯口看著，頭腦一時放空了。“你發什麽瘋，給我回來！”唐阿姨大聲喊，一下追了出來，把米喜撞到一邊。她衝下麵喊：“你工作都辭了，過來找她，我說什麽了嗎！你為什麽還要鬧？你這混蛋，折騰誰呀？這日子還過不過呀！”她在欄杆上重重的一拍：“天一亮，我就買票回家，隨你愛怎麽鬧！！

    下麵的腳步聲一下就停住了。過了一會，接著響了起來，叮叮咚咚的往下去了。唐阿姨扶著欄杆，站在那裏直喘氣。“打住！”費教授過來拉她：“別說氣話了！進去吧！”

    “不是氣話！天亮就走，你跟我回去！”唐阿姨說。

    費教授好脾氣的笑說：“好！”把她拉了進去。米喜跟進去關了門，疑惑的問：“怎麽回事，他辭職了？”總覺得哪裏不對，他們這次來得太突然了，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是一點都不知道。

    唐阿姨還在氣呼呼的，懶得說話。費教授抬頭說：“是的，他辭職了！”

    “為什麽辭職？”費教授和唐阿姨都抬頭看著她，一下沒有說話了。看來這個問題太蠢了。但是為什麽，她真的不知道。她轉身去給他們倒水。

    唐阿姨在後麵說：“這你都不知道？為了來找你！”

    費教授說：“是啊，他都要提副院長了，還放棄了！”

    “副院長？”米喜一下回過頭去，手上的茶杯差點摔了出去。熱水晃了出來，灑在手背上。真相原來如此。米喜還以為他是被迫離開。原來他沒事，有的是這樣的好事。

    “是啊，他的老師是院長，一直很賞識他，都說他讓臨終關懷科變樣了！如果不走的話，明年他就是醫院主管這塊的副院長！”按他的年紀，絕對是全院最年輕的副院長，這麽年輕，他展露出來的還隻是一線曙光，萬丈光芒還隱藏在後麵。

    但是為什麽放棄。米喜腦袋一下暈了，一片混沌，想不明白為什麽。他為什麽這麽做，作為一個男人，他放棄的有多重要，那是多少人一生追求不來的名利，他就這樣放棄了，開著一輛車走了，什麽都不要。就因為米喜在這裏。

    在客廳她愣愣的站了半天，還回不過味來。唐阿姨問：“今天氣溫多少度？這麽冷啊！”

    費教授說：“不知道！”

    外麵更冷啊。他還在外麵。米喜回過神來，摸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在接通的瞬間，他的聲音就淡淡的從那邊傳了過來：“我有點事，不回來睡了！”接下來，米喜還在愣著，電話就這樣斷了，從頭到尾，沒有來得及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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