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禮頓了一下，忽然睜開眼看著她，愣了，沒有回答。米喜笑笑，一層一層的聊起他的頭發，緩緩吹著，他的頭發很軟，很順滑，在她手上緩緩的流動。唐正禮又閉上了眼睛。米喜俯身說：“唐醫生，我有個疑問，想問你一下！”

    “嗯！你說！”唐正禮聲音很平靜，閉著眼睛應著。

    米喜說：“那天你為什麽要獨自陪張爺爺？”

    “張爺爺有事和我說。”他回答說。

    “你們到底說了什麽？”米喜手指從他頭發上抽開，她抬手拔了插頭。吹風機呼呼歡跳的聲音一下沒了。唐正禮睜開眼睛看著她。米喜也盯著他的臉看，她說：“是不是說的捐款的事？”

    唐正禮怔了一下，一臉震驚的看著她。米喜問：“是不是？”

    唐正禮臉上的神色慢慢的淡了下去，到最後不留痕跡，臉上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像風浪過後的寂靜。他終於開口說：“是的！”

    米喜看著他，那樣俊美的臉，那樣美那樣軟的唇，說出來的話卻含冰。聽到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米喜的心就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雖然他還是熟悉的樣子，但是想到他做的事，太可怕了，米喜就隱隱發抖，每天同床共枕的人，是這樣的，視一條生命如同兒戲。她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太可怕了。她忽然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米喜真想揭開他胸口看看，他有心嗎？她忽然想起來王娜說的，他就是個空心人。還是王娜老辣，畢竟過盡千帆的人，看人真準哪！他就是空心人，隻剩一副漂亮的軀殼。

    她伸出手來，有些茫然，想了一下，摸到他頭發上，還留著一點濕意的頭發異常柔軟。然後，忽然手移了上去，指著房門。唐正禮抬眼，順著她的手看了過去。她說：“滾！”

    唐正禮臉還是在瞬間一下白了。他坐在床上看著米喜。米喜對著門，再也沒有看他一眼。話說到這裏已經很明白了。唐正禮也沒有辯解，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屋裏凍住一樣靜，沒有一點聲音，連呼吸都沒有。過了一會，唐正禮開口說：“你真要我走？”米喜對著門不回頭。

    唐正禮說：“好！我先走！你休息一下，等明天我們再談！”

    “不用了！”米喜對著門說。什麽都不用說了。

    唐正禮站了起來，背過身去，脫下身上的睡衣睡褲，拉開衣櫃放了進去，站著在衣櫃前看了好一會，拿了一套衣服穿上，轉身走了過來，來到門口，伸手去開門，並沒有拖泥帶水。但是，在門開一線的時候，他手頓了，停了下來。他說：“剛才，你幫我吹頭發，真的很舒服！”

    米喜心裏一軟，他很舒服，剛才他都閉著眼睛了。但是，以前都是他自己吹，今天是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米喜抬頭，他已經出去了，隻看到了他黑色外套的一角。他在外麵把門拉上，很溫柔的沒有帶出一點聲音。他裏麵肯定穿的是白襯衣。他的襯衣都是白色。

    米喜聽到了他在外麵說話的聲音：“爸爸！我有事回去了！”

    接著是米爸爸打開門的聲音，問他：“怎麽這麽晚還要走啊，那邊家裏有事？”

    唐正禮說：“是的！”

    米爸爸說：“那你去吧！這事弄的……你要慢點開車啊！”

    “好！我會慢點開的！你放心！”唐正禮說。

    “那阿喜呢，她不去嗎？”米爸爸疑惑。

    唐正禮說：“她累了。我明天來接她！”

    “好！”唐正禮走了。她清楚的聽到客廳門打開的聲音，唐正禮出去的腳步聲，米爸爸走回來的腳步聲，他關門的聲音。然後。屋裏，歸於寂靜。米喜在臥室裏靜靜的站著，都沒有動。然後，聽到了外麵汽車發動的聲音。她愣了一下，是唐正禮在倒車了。她撲到窗前，但是，隻把窗簾拉開一條縫，站在後麵往外看。她辨別出唐正禮的車，就是對著窗子停在樓下，她靜靜的看著唐正禮把車倒了出來，緩緩的開走，那點燈光消失。

    第二天她當然不會等唐正禮。起床後她做了早餐，和爸爸一起吃。“阿喜！”米爸爸叫她，“啪”的一聲，拿筷子拍在她手中的筷子上。米喜抬頭看他，筷子一鬆，花生落了。米爸爸說：“你幹嘛呢？一直拿筷子戳這盤花生。你要吃花生用勺子舀啊！這不有勺子嗎！”勺子就放盤子裏。米爸爸舀了一勺倒她碗裏。

    米喜說：“我自己來！你吃吧！”

    “你自己戳得起來嗎？”米爸爸看看她：“你這麽了？”

    “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米喜說。發生了那麽大的事，能睡著才怪。

    米爸爸說：“那你去睡啊！我來洗碗。”

    “不用！”米喜說：“我陪你到店裏吧”

    米爸爸抬頭看她：“唐醫生不是會來接你嗎？”

    “啊……”米喜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她說：“對……但還他有事！不等他了，我先跟你走！”

    吃完飯，米爸爸拿著車鑰匙出門，米喜把碗抱進廚房，跟他一起走。唐正禮還沒來，那邊還有兩位家長，要陪他們吃了飯才能出門。正好，米喜也不想他來，見了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她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拿出手機，調出他的號碼，她停住腳，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那串數字，爛熟於心，做夢都不會說錯的一串數字。米喜把他的號碼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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