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頑童確實是第二天就要走了。米喜有點不敢相信，再三向他確認，老頑童就是要走。米喜於是帶著那家人上樓看房間。

    屋子向陽明亮，那個男人很滿意，說是父親腿有點風濕，就是需要這樣不潮濕的屋子，他們去上班，留著有病的老人在家裏不放心，才會送到這裏來。男人怕米喜反悔似的，當天就讓她辦入住的手續，說好後天送老人過來，讓老頑童讓床位。

    那家人走了後，米喜忙不及晾床單，拉著老頑童問：“你為什麽要走？是不是家裏有事？”

    “是啊！”老頑童扯出自己的袖子，端著茶杯嗬嗬的笑，在大陽台上閑轉。陽光正好，如碎金般的鋪滿陽台。童顏鶴發的老人，滿麵紅光，笑著在陽光裏，像幅畫。他說：“不過是好事！”

    老頑童本姓陳，這樣好脾氣活波的老人，在這裏大家都喜歡他，在家裏，人家也是寶貝。生活不是很富裕，但是也沒餓著不是，一家人其樂融融，他來這裏是為了把房間讓給孫女。孩子們都很慚愧，把他送到這裏來很不忍心，覺得虧欠他了。現在家裏買了大一些的房子，讓他有自己的房間了，當然要接他回去了。

    住了這麽長時間，他也留戀這裏，所以拖了幾天沒說要走，現在，有人要來，他剛好讓床位。讓給更需要的人。

    李站長過來處理未完的事務，聽說了這事，自己掏錢讓餐廳的師傅加菜，也算是送一下老頑童。下午，老頑童的家人來了，要接他回家，已經買好了一個大蛋糕，讓孫女提著，取個吉利的意思，慶祝現在一家人回去團圓了。老頑童當然不能走，李站長這邊已經為他準備晚餐了。他的家人隻好回去了，留下蛋糕。

    蛋糕放在院子的石桌上，盒子上麵纏著火紅的緞帶，確實喜慶。老頑童打開請大家吃，老人們站在樹影斑駁的院子裏麵。吃了大半，已經到了開飯的時間，大家進餐廳。

    老頑童跑遍每一桌，和大家拉話，他今天特別瘋，仿佛知道自己要走了，要把以後的話也一起說了一樣，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李站長站問他：“你吃飯了沒？加了你喜歡的菜？”

    “吃了！謝謝！”他說：“還喝了點酒！”今晚準備了一點啤酒，主要是讓員工喝。

    也許喝了一點酒，他的臉色跟紅潤漂亮，一臉的笑嘻嘻，扶著李站長的肩膀，在他旁邊坐下，說：“謝謝！”李站長笑。老頑童自己找來紙杯，抓起啤酒瓶，倒滿，顫顫的端了起來，說：“李站長，我敬你一杯！”

    李站長忙站起來扶他：“慢點……爺爺，搞反了吧！應該我敬你！來，我敬你，爺爺！”

    “我敬你！”老頑童顫顫的端著酒杯，堅持說。李站長說：“好……你敬我！來！”老人們哄笑起來。

    李站長正要喝，老頑童說：“等等李站長，你這是不是酒？”

    李站長無奈地把杯子遞到他麵前，讓他看。他看看，聞了一下，端過來喝了一點，說：“是酒！”遞給李站長。讓他喝了一點，差不多就見底了，紙杯本來就小，李站長的酒本來就半杯。

    老頑童說：“……你酒沒了！”大家哄笑起來。

    唐正禮提起酒瓶，給他倒滿。李站長正要端杯子，唐正禮已經站了起來，先行一步，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取了杯子。他說：“這杯酒，我替他喝！”

    他一仰頭喝了下去，杯幹酒盡。李站長看看他，伸出的手還搭在空處。大家都驚訝的看著唐正禮，旁邊桌上的人也紛紛回頭。隻有李站長，一樣的平靜。

    老頑童愣著，把酒端灑了。他有點結巴地問：“唐醫生，你……替他喝？”

    唐正禮說：“是啊！”

    老頑童笑了：“就一紙杯啤酒，他一個男人還不能喝啊！不行！來，倒滿！”

    “他一會還要開車！”唐正禮說。

    老頑童說：“他剛剛不是還喝了嗎？”

    “所以不能再喝了！”唐正禮說。老頑童提過酒瓶，把杯子倒滿。唐正禮伸手去端杯子，說：“爺爺，還是我喝吧！你倒多少，我就喝多少！”李站長拉住他的衣袖。

    老頑童笑笑，說：“你們真是的……我給你倆講一個酒的笑話啊。現在不是可以二胎了麽，有人就趕快生了。正趕上哥們聚會，人家不知道他家裏有事，發了地址給他，讓他過去喝酒。他去不了啊，剛生，就回短信說，老二太小了，來不了啊！你們樂吧。不明情況的哥們，就直接打電話過來說，你小子想啥呢，就吃飯唱歌，不礙事，快來吧！”

    老頑童站著，講得眉飛色舞，等他說完，桌上忽然就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連旁邊前後幾桌，隻要是聽見的，都靜了下來。隻有遠處桌，笑語喧嘩還在。

    靜了許久，大家忽然噴笑出來。這確實就是葷段子！老人們笑得沒有顧忌，純粹當笑話，嘻嘻哈哈一陣的笑，引得遠處的那桌的人回頭，問：“笑什麽？”這邊笑得更響了。

    年輕人就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是葷段子。這邊年輕人隻有米喜、唐正禮和李站長。坐在一群老人中間，一邊笑一邊尷尬。唐正禮白淨的臉上，有點隱隱紅了。

    忽然大家收了笑，好像是約好的一樣，笑聲一下沒有了，然後，都往李站長身上看。老頑童神色一下尷尬起來。席上再一次靜了下來。這是一個笑話，也是一個生孩子的笑話。說什麽不好，偏偏在李站長麵前說什麽生二胎，這不是揭人短處麽。他的事情，大家都隱約知道的，隻是不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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