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突然如中了木馬毒的電腦一般，記憶被攻擊得支離破碎，回想起來的都是零散的片斷。那些記憶，似乎是她的，又似乎不是……

    桑雪恐懼地收緊雙手，在腦海中尋找答案，更深的恐懼驀地襲來。她怔怔地呆立著，連問題都不知道是什麽，何從尋找答案。

    “此情此景，不做點浪漫的事是不是有點浪費？”

    他歎息一般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如神奇的藥劑，那些詭異的症狀跟著消失，記憶恢複到最初的形態。

    她鬆氣的同時，沈彥柏悄然打開了音響。一首不知名的爵士樂響聲，歌手低啞的嗓音哼唱著男歡女愛。

    這曲調是冬日的篝火，太適合兩顆寂寞孤獨的心彼此相擁，取暖。這曲調又是伊甸園邪惡的蛇，引誘著凡人內心深處的蠢蠢欲動。

    鋼琴彈奏出的旋律挑逗著她的心弦，窗外即是鑲了金邊的海濱城市。她似是因為時差的緣故，又似是被這景灌醉，昏昏沉沉地閉了眼。

    恍惚之間，有雙強有力的手攬著她的腰，牽引著她到達神殿的最高處。身體陷入一片雲霧般的鬆軟裏，緊繃的神經因這柔軟而鬆懈。一絲微涼落在她的脖頸間，她經受不住地微微顫栗。那微涼卻變得溫暖，從未感受過的舒暢感跟著貫通全身每一處。

    她伸出雙手，擁抱來自神的洗禮。朦朧中，一片奇異的光落入眼瞳。墨色中透著藍，似聖光，令她竭力拉長脖頸美好的弧度去仰望。

    臉頰、耳後、脖頸……但凡被光舔舐過的地方，舒服得難以言表，卻又似蟻噬，奇癢難耐。這怪異的觸感沿著身體的曲線一路往下，她渴求，又矛盾地抗拒。

    呼吸漸漸艱難，她似被困在淺灘的魚，拚命地拍打著尾鰭。她渴望回到大海，卻又割舍不了對陸地的憧憬。

    周邊的溫度急速升高，那團光愈發熾烈。身體也似被丟入了無邊的沙漠裏，皮膚被陽光炙烤得滾燙。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意亂情迷之時，也不知是誰在耳畔低吟淺唱，晨露滴落般清透的聲音直抵她的靈魂深處。

    她皺著眉，喉嚨口堵著一團氣，聲帶卻發緊、發澀，出不了一絲聲音。她口渴得厲害，隻得微微張嘴，一絲沁涼適時地探入她口中。她跟沙漠裏的人見了海市蜃樓一般，滿心雀躍。也不管那是不是止渴的水，她不顧一切地拚命吮吸。

    一股淡淡的木香跟著衝進鼻息，她皺著鼻頭嗅了嗅，離散的思緒迅速凝聚成一個可怕的答案。

    那木香是來自沈彥柏的手串，他的手正貼著她的臉！

    桑雪豁然眼開眼，眼神陡然清明。

    她在他眼瞳中看到狼狽的自己，兩隻胳膊環抱著他的脖子，扣子不知蹦哪了，胸前大半的春光坦露在他眼底。發稍上淩亂地粘了好幾片玫瑰花瓣，身底下還壓著一大片。花瓣映得她臉頰也成了緋紅色，嬌柔中透出一絲意亂情迷。

    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無法回想起兩人是怎麽糾纏到一塊的，自己又是怎麽被抱上床的。

    他的一隻手還按在她肩頭，另一隻托著她臀。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要被攻城掠城了。

    她羞憤得無法直視這樣的自己，曲腿一頂，膝蓋重重撞在他胸口處。他悶聲喊痛，捂住胸口，不得已地鬆開了她。

    桑雪飛快起身，一手拽著心口的衣服，一手飛快地夠向座機。她剛撥了兩個數字，便被沈彥柏掐斷了。

    “我們劃楚河漢界，你睡左邊，我睡右邊，我保證不會越界，也不會對你動手動腳。”沈彥柏垂著眼角，賣乖地求饒。

    桑雪扯扯唇角冷笑，嘴上說著不會，身體可誠實多了。

    她憤懣地扭過臉，摔了聽筒，跳下床去。她一手整理著衣服，一手去夠行李箱。

    他動作更快，長腿一邁，在她握住拖杆的那瞬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行李箱上。

    “要走，你就帶著我一起走。”他無限委屈地提醒道，“在機場的時候，你拿起的行李可是我。”

    也不知他從哪學來的姿勢，一個大男人竟偏著頭，鼓著腮，耍萌賣乖地望著她。聲音也調到了楚楚可憐的頻道，跟小貓叫似的，低啞幽長。

    她繃著臉上哭笑不得的表情，燙手似的撒了手，他一個重心不穩，狠狠向後栽去。

    砰的一聲悶響，他的後背狠狠撞在櫃角上，又重重跌在地上。房間裏雖鋪了密織的地毯，這毫無防備的一摔還是痛得令他臉色泛了白。

    上回趙牧在她麵前直挺挺摔倒，已經落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這兩下重重的撞擊聲，如重錘落在她心上，她的胸口頓漫開劇烈的疼。

    見沈彥柏仰躺在地上，痛得直吸氣，她的心跟著急速狂跳。她撲倒在他身旁，顧不上得不得體，撩起他的衣服便要查看傷勢。

    腰部挨著脊梁骨的地方，有一道明顯的凹痕。表層油皮被蹭破了，沁出血來。

    她看了良久，並不判斷看出傷得有多嚴重。

    “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沈彥柏痛得說不出話來，艱難地指了指床。

    她扶起他，動作幅度卻不敢過大。他雖不喊疼，但每動一下，牙關便緊咬一分。好不容易挪到床上，兩人俱出了一身汗。

    破皮流血倒是不礙事，要是撞傷了脊柱，後果可大可小。桑雪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他連喊了好幾聲“別”阻止了她。

    “太貴。”沈彥柏咬著痛，嗓音低啞地提醒她。“叫個救護車都夠回國了。”

    桑雪愣了愣，猛地想起他們此刻正身處洛杉磯，醫療情況不同國內，叫個救護車動則上千美金，實在不是隨便能叫的。但以她一人之力，連扶他到電梯口都有難度，更何況是去醫院。

    她哭笑不得，這個時候，他竟和她談論起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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