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從主播間切換至抓捕現場，被逮捕的那十一人大多是白人臉孔。桑雪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其中一人的臉上，腦海深處的記憶被喚醒。她上前兩步，幾乎將臉貼到了屏幕上。

    沈彥柏從浴室走出來時，桑雪正雙手抱肩，一臉驚魂未定。他三兩步走到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電視屏幕，不過是則新聞，並沒有什麽特別。

    “怎麽了？”

    “那個人……”桑雪倒吸了一口氣，顫著手指向恰好正對鏡頭的中東麵孔男子。“我見過他……”

    認識趙牧的那次聚會上，跟她搭訕的那個男人就是他。時隔多年，他的麵容早已模糊了。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這些特征和大多的中東男子無異，她原本是辨別不出的。但一個外國人，脖子上卻刺著“忠肝義膽”四個字，她一見到那刺青，回憶便如被拂去積灰，當初發生的一切跟著清晰起來。

    是他！此刻新聞裏人就是當時的那個人。

    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她心有餘悸地渾身一顫。那時幸好有趙牧，否則她的名字便也會失蹤名單裏。新聞裏提到暗網，想到宋清珊曾對她說過的關於暗網的傳言，桑雪不敢想象那些失蹤的女性最後會有什麽樣的結局。是被明碼標價地出售，還是被殘暴地殺害……

    桑雪不敢再往下看，一手抱住肩瑟瑟發抖，一手啪地關了電視。

    聽桑雪說起多年前的事，沈彥柏甚是懊悔，恨自己未能早些遇見她，她也就不必經曆那樣的擔驚受怕。他又有點吃味，那時出現在她身旁的人是趙牧，而不是他。要不是因為有了那樣的際遇，她和趙牧才有了牽連。

    他微蹙著眉，突然問：“為什麽事後沒去報警？”

    桑雪輕輕搖了搖頭，解釋說是趙牧怕她身陷危險，所以最後在他的勸說下打消了報警的念頭。

    沈彥柏摸著下巴，總覺得哪不對勁。他見桑雪滿臉後怕，也就顧不得那些疑慮了。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大方，不去計較那些過往。無論如何，她的安全最重要。

    “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你身邊，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手指。”沈彥柏說得義薄雲天，好像這個世界的變動都在他的掌控中，他能護她一世安全。而當她身處險境的那一天，他卻隻能眼睜看著，無能為力時，想起這天早晨對她的承諾，頓覺得無比諷刺。

    他扶住她的肩靠向自己，臂膀上未擦幹的水滴暈濕她的衣服。她猛地感覺身體有一側濕涼，低頭一看，隻見他腹部緊實的緊實。

    他下半身隻圍了一條浴巾，水珠從濕漉漉的發稍跌落，一路順著他胸前優美的肌肉曲線往下滑，最後漬入浴巾的紋裏。

    她靠他那麽近，近到能看清肌膚的紋理，近到能聞到自他皮膚毛孔裏散發而出的荷爾蒙。心跳如雷，她慌亂地挪開目光，輕咳一聲，尷尬問道：“腰好了？”

    原本容光煥發的沈彥柏突然“哎呀”低呼一聲，裝腔作勢地扶住腰，連歎了幾聲“好疼”。他覷著眼睛望她，見她唇角忍著一縷笑意，心裏跟吃了蜜似的。

    桑雪本想去Soul公司碰碰運氣，耐不住沈彥柏在耳邊百般唆使，她磨蹭著換了件休閑衣服，決定給自己一天假期。

    回想起來，這些年，從學校到職場，她一直繃著一根筋，機器似地二十四小時不停轉，生怕一個停歇就會前功盡棄。偶爾鬆懈一下，應該不為過吧。

    吃過早飯後兩人步行去租車公司，街道兩旁，目及之處有氣勢恢弘的古建築，也有風格怪誕的現代派建築，塗鴉亦是隨處可見，讓人忍不住感歎洛杉磯對各色文化的包容。

    多元文化，不愧是這個城市的名片。

    時間尚早，即便是身處市中心，依舊感受不到多少人氣。偶爾有身形高大的外國帥哥擦肩而過，桑雪的目光僅是不經意地跟著挪移，沈彥柏立刻整張臉都臭了起來。

    桑雪饒有興趣地辯解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了她們就不動心？”

    不遠處，有幾個妝容精致得跟模特似的女孩子，談笑間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畫麵賞心悅目得仿佛是不小心誤入了某個廣告的片場。

    沈彥柏瞟了一眼，撇了撇嘴，不以為意。“你已經是這世界的全部色彩了，其他人不過是陪襯。”

    洛杉磯的天氣好得出奇，空氣透亮，天穹藍得有些神秘。這裏的陽光似被過度寵愛，毫無遮擋地一瀉千裏，充足而耀眼。

    桑雪被曬得有些發暈，身體虛晃，差一點跌入他懷中。她緊捏手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沈總的審美讓人堪憂。”

    他摸了摸鼻子，毫不遮掩。“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桑雪出門時忘抹防曬，又忘備遮陽帽，走過兩個街區，胳膊已經敏感地泛紅了。臉頰跟起了疹子般微微發癢，她正撓著，聽到他說這些，指腹觸過的地方愈發刺癢得難受。她用手在額頂搭了個涼棚，又覺得不夠，恨不得把衣領拉高，將整張臉都埋進去。

    “等我下。”

    她“誒”了下，他已身形一閃，不見了人影。再回來時，他手上拿了兩頂巴拿馬草帽。

    他笨拙地替她戴上帽子，卻被她腦後的發髻卡著，怎麽也戴不進。

    桑雪見他困窘，並不打算出手幫忙。她以拳抵唇，藏住嘴角處拚命憋住的笑意，微挑著眼皮暗中看他出糗。

    摸索了一會，他終於找著原因，將手探到她腦後解她發。拳頭那麽點的頭發卻故意跟他對著幹一般，他抽絲剝繭地擺弄了好半天，卻怎麽也找不到竅門。他知道她在偷偷笑話他，愈發著急，不小心扯到一支頭發，牽痛了她的頭皮。

    他歉意地低頭，她恰吃痛地仰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呼吸彼此交融，連時間都靜止了。他們那樣不知對視了多久，直到街角一輛古董車“嘀”地一聲駛過，打破了時間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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