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高酒店，總統套房。

    我已經在鬆軟的真皮沙發上靠了半個小時。

    而三叔，盤腿坐在沙發前的羊毛地毯上，目不轉睛地盯了我半個小時。

    終於，我忍不住開口，“你的眉角，破了……”

    “你還會在乎我的死活嗎？”他冷冷地反詰。

    我被噎了一下，把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

    “沒來由地弄個‘愣頭青’出來做我的情敵，你是怎麽想的？”語氣稍微回溫，表情仍舊不好。

    “其實都是陶重在自由發揮……”我心虛地放低了聲音，“我就是想讓你看到我很齷齪，連個毛頭小子都要染指……”

    話沒說完，三叔猛地竄起來，把我壓倒在沙發上。

    “毛頭小子有什麽好的？想讓我反感甚至是厭惡你，還不如直接拿走我的心，然後再狠狠撕碎、踩在腳下！那樣，就算最後我恨你恨得要死，至少我們還擁有過彼此！”句句如針，刺向我心。

    我疼得皺了下鼻子，哽咽著強調，“三叔，我已經結婚了……”

    “別跟我提這個！”他厲聲打斷，“你知道我不在乎這個！我要你，就是要你！”

    “可是我不喜歡你啊！”我無助地喊了起來。

    他側頭逼視著我，“在小別墅，你主動親了我；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你為了救我，不惜自己挨了一刀。種種跡象表明：你，喜歡我！”

    我咬了咬不停哆嗦的嘴唇，“我是曾經喜歡眼盲的你。但是現在的你讓我有窒息感……”

    “窒息感？”他的大手揉上我的嘴唇，“小豹子，我已經在竭力隱忍對你的占有欲了！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嗎？即便這樣，我還是令你窒息嗎？啊？”

    我的眼淚不可抑製地流了出來，“三叔，現在的你是完美的，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唾手可得……”

    “可我特麽的隻要你！隻要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他在咆哮。

    “如果你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個流氓癮君子、我的親生母親是個賣春的舞女、而我親眼看著他們慘死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你還會想要我嗎？”我也扯開嗓門兒大聲吼道。

    他一愣，隨後便把我的身子撈在了懷裏，不停呢喃，“我要、我要！無論你的身世如何，我都要你！三叔隻要駱駱……”

    我忽然很大聲地痛哭起來。

    不堪的身世就像一團黑影，這麽多年一直籠罩在我的頭頂。

    雖然紀家收養了我，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也給我的身份鍍上了一層保護色，可是那個噩夢一直都在。

    自卑心理令我覺得自己不配跟完美的男人在一起，更不配得到完美的事物。

    所以，我才會跟隨自己的心意，喜歡上身體有缺陷的三叔。

    而複明之後的三叔，完美得令我想要逃走。

    “三叔，求你放過我吧……”我邊哭邊喊，掙紮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把我放回到沙發上，身子懸在我的上麵，深眸凝視著我的眼睛。

    “駱駱，以前你喜歡三叔，就因為三叔是個瞎子，對嗎？”聲線如水。

    我哽咽著點頭，“嗯……”

    他鼓著腮幫，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很艱難地做了個決定。

    “三叔雖然十分迫切地想要跟你在一起，但是不能為此而再度回到盲人的世界。”說著，握住我的手掌，把我的手指插進了他的發頂，“你可知，為了複明，為了能夠親眼看見你、照顧你，三叔冒著生命危險，做了開顱手術……”

    遲疑片刻，我動了動指頭，在發根處摸到了有規則的圈狀瘢痕。

    “所以，所以你……”我的聲音忽然抖得連不成句子。

    他用雙手捧著我的臉，淒然一笑，眼圈微紅，“駱駱，三叔賭上生死，都是為了你，知道嗎？”

    我被震得思緒大亂，不禁茫然搖頭，“為什麽……，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夾雜著歎息聲，他低頭吻了下來。

    四片嘴唇接在一起的時候，一滴滾燙的淚珠落在了我的眼睫上。

    就在這一瞬間，什麽禁忌都被衝碎了。

    我心疼得抱住了他的後背，啟唇回應著。

    吻到幾乎窒息，三叔不舍地挪開嘴唇，跟我抵額相對。

    “駱駱，你不是想知道那天三叔在醫院對你耳語了什麽嗎？三叔現在告訴你，那句話是：三叔若不死，必回來娶你！”

    熱氣跟著呼出來，卻遠沒有話語滾燙。

    我的心，被這十個深情又決絕的漢字給燙化了！

    “你為什麽不在我的右耳邊說呢？你知道那會兒我的左耳是失聰的……”尾音被泛濫成災的眼淚給吞噬。

    “傻瓜！”他吻啄著我的淚水，“如果我能活著來見你，大可以親口告訴你這句話；若我死在了手術台上，你沒有聽見這句話，也不至於太傷心。當著你的麵說出來，隻是為我自己鼓勁兒！”

    我吸了下鼻子，“蔣少恭，你才是最大的傻瓜……”

    他抿唇沉吟片刻，“我以為給你一筆錢、把你送回桂城，足可以保你平安順遂。卻沒想到，你回來之後便跟他結了婚。”

    提到了卓宵，我忽然意識到了此刻的越矩。

    遂，雙手推著三叔的胸口，弱聲央求，“我現在是有夫之婦，如果再跟你牽扯不清，就是道德敗壞的出軌女人。既然我們已經錯過，那就接受命運的安排吧！求求你，別再執拗了……”

    他用深邃的目光盯著我，“告訴三叔，你愛那個男人嗎？”

    “他為了幫我籌錢而挪用公款，在大牢裏蹲了兩年多，這份人情債我隻能用婚姻去償還！”我答非所問。

    “所以，你並不愛他，是嗎？”三叔的條理十分清晰。

    望著他那泛紅的雙眼，我痛苦地搖頭，“不愛。可是我不能不報恩……”

    “那種人的胃口是很貪婪的，就算你一輩子為他當牛做馬，也償不完這人情債！”神色凜然地頓了頓，“等他從帝都回來，我會找他談。讓他開個價，然後你們離婚！”

    “不！”我揪住了三叔的衣裳，“如果你去找他，他一定會開出個天價來的！”

    修長的手指撫摸著我的臉頰，“三叔不在乎！金錢能夠解決的事情，根本不算什麽。”

    “可是我在乎！”眼淚又湧了出來，“如果你用錢買來我的自由，然後再跟我在一起，這跟你用錢買了我有什麽分別？這樣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卑微！”

    “難道你想跟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生活一輩子嗎？”怒意隱現。

    一想到將來要跟卓宵睡在一張床上，我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充斥著煩躁和不安。

    “不。最多一年，我就想辦法離開他。”脫口而出的決定，也是此刻才有的想法。

    ——三叔頭頂的那圈疤痕，好像連接到了我腹部的刀疤，令我忽然間鼓起了勇氣，想要試一試，去尋求這看似觸不可及的幸福。

    可是，聽了我的話，他的怒色更加濃重，“你的意思是，還要再跟姓卓的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幾個月是不是？”

    我點點頭，“嗯。”

    三叔的眼睛在竄火，“駱駱，我一秒鍾都不想讓他挨你的邊兒！”

    這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

    我忽閃著睫毛，直視三叔的怒火，“當初，他把他父母的死都歸咎於他為了幫我籌款而坐牢，所以，婚前以守孝的名義立下了禁欲一年的約定……”

    “具體還有多久結束？”三叔一點也沒有懷疑我的話。

    “差不多四個月。”這是我每天都在掐算的倒計時，一刻也不曾忘記。

    三叔噴了下鼻息，“駱駱，我給你三個月時間自行解決離婚這件事！如果到時你沒能成功，那麽我就親自出馬。是誘是殺，都不用你操心了。”

    我打了個激靈，又揪緊了他的衣服，“三叔，千萬不要犯法！”

    “放心，就算是犯法，也找不到我頭上！”捏捏我的臉蛋兒，指間全是溫柔。

    其實我想求他別去傷害卓宵，又怕適得其反，隻能待到以後再提。

    老實說，如今的三叔鋒芒逼人，總會令我沒來由地心生懼意。

    不像當初他眼盲的時候，我在他麵前極少藏話，要自在許多。

    “小豹子，你現在算是正式接納三叔了嗎？”他挑眉問道。

    我吸了下鼻子，“我承認，對那個人沒有感情，並且準備結束這段婚姻。但是，在婚姻存續期間，我不該也不能跟你過於親近。”

    “你應該隻是心裏不想親近，那麽，身體呢？身體也不想跟三叔親近嗎？”發問的同時，原本懸空的身體微微下沉，雄性荷爾蒙隱隱來襲。

    我輕輕推著他的胸口，“三叔，你希望我以後能夠心安理得地開始新生活嗎？”

    他一怔，轉而有點泄氣，“守著瓊漿玉液卻要讓我饑渴而死，是不是？”

    “我不想發生婚外行為。”我固執地死守底線。

    ——不堪的身世已經是洗不掉的汙點，所以，我不要再背負上“道德淪喪”的“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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