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慢慢吞噬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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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裏一沉,“不,不會的……”

    “哈,不會?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憑著一副好身材就能迷倒所有雄性動物?別做夢了……”男人獰笑著,欲上下其手。

    “別碰我——”我用力推他,隻撼動分毫,“滾,你給我滾出去——”

    “啪!”

    響亮的耳光揮在我臉上,才恢複些許聽力的左耳“嗡嗡”了幾聲。

    男人一臉色相,“駱心,你知不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離婚前沒有狠狠上你一次!不過沒關係,現在我們鴛夢重溫,還不算晚。跟前妻做,想必滋味更美妙……”

    說著,臭嘴向頸間落下來。

    我一怔。

    前妻?

    離婚前?

    怎麽我結過婚嗎?

    脖子上的濕膩和隱痛令人驟然清醒,我拚了命地掀開了男人。

    “你再不滾出去,我就不客氣了!”強撐著坐起,指著他的鼻子警告。

    他咧嘴笑了,陰森森的。

    “你什麽時候對我客氣過?在婚姻存續期就跟別人大睡特睡;巧施計謀逼我離婚;讓你的姘頭搞垮鄭氏、害我入獄,哪一件事是客氣的?嗯?”

    我不知道他說的都是什麽,隻恨聲回應,“那是你罪有應得!”

    ——相由心生,從這個男人的猥瑣樣子便能窺見其人品低劣。

    他居然不反對我的話,“是啊,我是罪有應得。反正已經這樣了,來吧,就讓我壞事做盡、徹底下地獄好了……”

    沒說完,再度撲了上來。

    我奮力推擋,雙臂很快就要支撐不住。

    變了形的嘴臉懸在眼前,惡心又恐怖。

    我很清楚自己體力不濟,除了呼救,別無他法。

    “來人啊——,救命——”

    連日來臥床休養,導致氣脈不足,聲音虛弱至極,根本傳不出多遠。

    男人陰笑連連,“喉嚨喊出血都沒有用,那個特護還在昏睡,不到明早是不會醒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頓覺如墜深淵。

    “聽說你懷上野種在養胎,看樣子是真的。老子出獄後玩過不少女人了,獨獨沒有沾過孕婦呢……”說著,他粗暴地扯開了病服。

    純白色貼身吊帶赫然呈現。

    我失聲尖叫,雙手護住肚子,“不要——”

    “嘖嘖,身材還是那麽棒……”男人微微起身,搓手,伸舌舔唇,“我們應該先從哪裏開始呢?嗯?”

    恐懼令我打起了寒顫,可是,肚子裏的小生命在提醒我要堅強。

    “我在保胎呢,求求你放過我……”試圖用哀求喚醒他的良知。

    “你求我?”男人驀然收起了色相,雙眼微眯,“那好,念在我們曾經夫妻一場的份兒上,我給你一次機會!”

    我凝眸望著他,“什麽機會?”

    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男人緩緩起身,跳下床去,指著裏間房門,“我可以讓你走,但隻有五秒時間。五秒後,我若抓到了你,就別怪我花樣頻出、盡情施虐!”

    “我現在軟腿軟腳,根本跑不動。能不能多給點時間?”我竭力爭取。

    “就五秒鍾!”他仰著腦袋,用眼縫看我,“這五秒逃跑時間,足以用來抵消之前我欠你的東西!”

    我無暇追問他到底欠了我什麽,隻想抓住一切機會逃走。

    “好,五秒就五秒。”慢慢下床,雙手始終沒有離開肚子。

    男人嗤笑一聲,“貓捉老鼠的遊戲倒是很有趣。好了,開始!1——”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門口。

    喊到“3”的時候,已經抵達外間大門前。

    然,房門卻是鎖閉的。

    這幾天都沒有出過屋子,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開鎖。

    試了兩下,終於打開門鎖,“5”已經喊完。

    就在我準備拉門的時候,腦後的長發被惡狠狠拽住,身體跟著向後搡去。

    猝然倒在地毯上,腰背的疼痛很快便綿延至腹部。

    鈍痛襲遍全身,意識亦有些混亂。

    模糊的視線中,男人跨在我身上,蹲下來,拍拍我的臉,“跟我做有什麽不好?你就非得逃是不是?”

    “我在保胎……”聲音像蚊蟲叫喚。

    他冷笑著,一屁股坐在我身上,“保胎?你這麽傲人的身材,怎麽能用來生孩子呢?搞得跟個木桶似的,簡直就是浪費資源!”

    我想推開他,可是窒息感把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力氣給嚼碎了。

    “求求你,起來……”頭昏腦脹之時,隻能喃聲哀求。

    男人又坐了幾秒鍾,這才起身。

    “實話跟你說吧,這個孩子你是留不住的!就算我想成全你,姓蔣的也不會同意……”邊說邊解腰帶。

    我想翻身爬走,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兩個手掌覆住隱隱作痛的肚子,心底的絕望比大海都深。

    “不……,不要……,求求你……”明知乞求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我還是不願放棄。

    男人不理不睬,臉上一直掛著興奮的笑。

    俄而,他脫掉白色製服褲子,跪在地上撕扯我的吊帶。

    肮髒的手指居然有點顫抖,呼吸更是重得宛若牛喘。

    “駱心,說真的,你是我見過的最有魅力的女人……”

    深知在劫難逃,我闔上了眼睛。

    期盼恥辱的一切快點結束,惟願我的孩子足夠堅強。

    臭嘴在吻我的唇,然後是脖子,且一路向下侵襲而去。

    我很反胃,可是連吐的力氣都沒有。

    男人的臭嘴剛剛吻過鎖骨,倏地,戛然而止。

    旋即,壓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掉了。

    一通皮聲肉響摻雜著誇張的慘叫,驚得我神誌稍微清醒。

    睜開眼縫望過去,三叔把那個人渣逼仄在牆角,正猛烈地拳打腳踢。

    “救……我……”費了點力氣,這兩個字好不容易才從幹涸的嘴唇中蹦了出來。

    三叔立刻停下,奔過來,把我抱到裏間床上。

    蓋好被子、騰出雙手的那一刻,他對著手掌上的大片殷紅發了下呆。

    “孩……子……”我的聲音啞得幾不可聞。

    三叔搖頭,語無倫次,“不會的,不會的……,沒事,別怕……”,急忙摁響了呼叫器。

    醫護人員趕過來的時候,無不被牆角那個癱軟的半裸男人給嚇了一跳。

    “發什麽呆!趕緊過來救人——”三叔厲聲怒吼。

    醫生護士急忙進了裏間。

    “蔣先生,請您出去等著吧,我們會盡力的!”主治大夫藹然相勸。

    三叔在嘶喊,“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裏陪著她!別囉嗦了,趕緊給她治療!”

    醫護人員不敢再勸,立刻展開救治工作,忙而不亂。

    “駱駱,別怕,沒事的哈……”三叔的聲音顫顫的,在右耳邊呢喃。

    我扭頭對他低語,“他說是姓蔣的派他來要孩子的命……,可是三叔……,孩子是你的!失憶之前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失憶之後……我隻跟你一個男人做過……”

    微溫的大手撫上我的麵頰,熱熱的氣息在耳畔吹拂,“駱駱,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孩子是別人的,從來沒有。之所以不敢親近你,是覺得愧對你,懂嗎?”

    “不,是我做錯事,活該受懲罰……”說不下去了,腹部好痛。

    好像有一隻冰涼的手,在無情地往下抓扯。

    “孩子……”我用氣聲在嘶吼。

    三叔立刻半直起身子,對著眾人咆哮,“你們必須給我把孩子保住了,聽見沒有?”

    沒人回應,氣氛特別凝重。

    “駱駱,放心,孩子不會有事的……”三叔繼續對我耳語,“我蔣少恭的孩子,不會那麽脆弱!”

    我抿唇淺笑,氣聲斷斷續續,“蔣少恭的……孩子……”

    三叔抓住我的手,放到弓唇上吻啄著,“是的,蔣少恭的孩子。駱駱,三叔什麽都不計較了,隻要你好好的,孩子好好的,三叔願意放下所有怨與恨……”

    最後幾個字,哽咽得變了形狀。

    我的視線愈發模糊,看不清他的臉。

    但,我能看得清他的心。

    可是,一顆心怎麽可能承載那麽多東西……

    深歎著,我闔上了眸子。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了一切。

    媽媽再度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媽——,”我哭著喚出來,“孩子可能要保不住了,您能不能幫幫我……”

    媽媽淒婉地搖頭,衝我伸出手來。

    緊接著,一個小男孩從我的身體裏走出,蹦蹦跳跳奔媽媽而去。

    “不……”我忽然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

    “沁兒,你自己若是不夠強大,便保護不了任何人。”語罷,媽媽牽著孩子,兩人一同跟我揮手道別,轉身,消逝不見。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轉瞬間我又墜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陸陸續續有人在耳旁說話。

    三叔說:“駱駱,醒過來吧,我們重新開始!”

    他還說:“小豹子,我們還有機會,可以生很多健康活潑的豹崽子……”

    狄芸則吵著鬧著要幫我報仇,“沁兒,你趕緊睜開眼睛,看我怎麽親手把那個叫卓宵的人渣給變成太監……”

    好多好多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沒有睜眼的力量。

    嗯,是力量,不是力氣。

    睜眼就要麵對無比疲累的人生,我情願多躲一會兒。

    直到,再也躲不下去。

    正月初九這天上午,我不得不醒了過來。

    三叔坐在床邊,拄腮看著我,眼神凝滯。

    我們的目光在半空中狠狠碰撞,我安然無恙,他居然疼出了眼淚。

    “駱駱,你終於醒了。”抓起我的手,努唇親吻。

    “孩子沒了是不是?”盡管能夠確定,我還是問了出來。

    他緩眨眼眸,頷首,“沒關係,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

    這話隻能安慰“理”,卻無法勸解“情”。

    那是我身上的一塊肉,雖然很小很小,可那是我的肉啊!

    除了當媽的,誰能體會到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望著男人頰上的淚珠,我的心卻硬了起來。

    “那個人說,他是我的前夫……”

    三叔點頭,“對不起駱駱,當初我承諾過你,等卓宵刑滿釋放,會想辦法讓他再進去。結果……”

    “結果,我對你做了那麽多壞事,你就沒有必要再履行承諾。”我頓了頓,“這是我的因果報應吧!”

    他沒作聲,滿眼是痛地望著我。

    “那個人說,是姓蔣的主使他來弄掉我的孩子……”我冷凝地望著麵帶疲色的男人,“你怎麽看?”

    ——其實我並不相信那人的話,三叔做不出這麽卑鄙的事情。

    就算他有實證證明孩子不是他的,也不屑於對一個胎兒下手。

    所以,我隻是“問”,並沒有“疑”。

    三叔噴了下鼻息,“我又把卓宵打了一頓,他承認是鄭帛永透露消息,說你在這裏住院保胎。卓宵想報仇,還想離間我們,就口口聲聲說是‘姓蔣的’指使他。”

    ——“鄭帛永”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一時間想不起來。

    “三叔,你準備怎麽對付那個人?”此刻,我眼中的恨意應該很嚇人。

    “暫時放了他,過幾天我會讓人把他送進監獄。留著他的命,一點點遭受折磨,比直接弄死要來得解恨。”目光中的憤恨,隻比我多,不比我少。

    疲憊感又一次席卷而來,我閉上了眼睛。

    三叔靜靜地守在床邊,牽著我的手,時刻不離。

    沒過多長時間,病房外間傳來說話聲。

    我惶然睜開雙眼,漫無目的地張望。

    三叔輕撫我的臉頰,柔聲細語,“嚇醒了是不是?不怕哈,不怕……”

    不待我回應,冷鐵領著幾個警察走了進來。

    “你們母親有沒有教過你們,在醫院尤其是病房裏不許大聲喧嘩!”三叔的嗓音比外麵的寒風還要冷。

    帶頭的警察滿臉歉意地頷首,“不好意思蔣先生,打擾到您了!”

    態度謙卑,威儀盡失。

    我捏捏三叔的手,示意大事化小。

    他便收斂了怒色,淡聲發話,“有什麽事就說吧!”

    “是這樣的,前天夜裏,一個叫卓宵的桂城人死在了賓館內。有人看見兩天前蔣先生在這間病房裏毆打過卓宵,我們想請您回去協助調查。”警官頓了頓,語氣更軟,“隻是例行詢問。”

    我弱聲插嘴,“不關蔣先生的事,是……”

    三叔的長指遮住了我的嘴,搖頭,“沒事的,我隨他們去走一趟,很快就回來。你安心休養,什麽都別想,好不好?”

    “這位小姐也是目擊者嗎?”警察見縫插針,“如果方便的話……”

    “不方便!”三叔寒聲打斷,“冷鐵,帶他們到外麵等我!”

    不容置喙的口吻。

    冷鐵做出“請”的手勢,警察們萬般無奈地跟了出去。

    “三叔,你說實話,卓宵是不是你殺的?”我目光遊弋望著男人。

    他決然搖頭,“傻妞,我怎麽可能讓那種人的命髒了自己的手!”

    好,我信。

    “駱駱,”大手撫上我的麵頰,他與我抵額相對,“不管別人問你什麽,你都要說‘不知道’,聽見沒有?”

    我揪住他的袖管,急聲發問,“為什麽要說‘不知道’?明明就是那個人來強暴我,你是為了救我才揍他的……”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堵住了我的唇。

    毫無欲念,隻有留戀與不舍。

    吻罷,三叔清了下嗓子,“聽話好不好?你若是不聽話,很有可能會讓我坐牢!”

    “什麽意思?既然你沒有殺人,為什麽會坐牢?”我渾身的汗毛孔都張開了,感受到了漫天涼意。

    “時間不多了,叔兒不能跟你詳細解釋。記住了,不管誰問你什麽,都說‘不知道’。”又在我唇上狠狠叮了一口,“寶寶,我愛你!”

    我正疑惑三叔口中的“寶寶”指的是我還是那個慘然離世的孩子,他起身幫我蓋好棉被,翩然離去。

    背影俊逸,英氣逼人。

    病房裏一下子變得十分靜謐,有點瘮人。

    我陷入了茫然的等待。

    直至午飯過後,三叔沒有回來,也不見冷鐵的蹤影。

    下午,狄芸和狄風倒是來了。

    狄風的胳膊上還打著綁帶,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

    “沁兒,你受苦了……”大男人的眼中居然盈滿了水霧。

    我淺笑,“哥,連累你跟著受傷,對不起……”

    他不停搖頭,什麽都沒說。

    狄芸給哥哥搬了張椅子,待他坐下,她才坐在床上跟我說話。

    “上午,冷鐵給我打電話,說蔣三爺被抓進去了,讓我過來照顧你……”

    “什麽?‘抓進去了’?不是例行詢問麽?”我十分不解。

    兄妹倆對視一眼,狄風沉聲道,“確切說,是羈押,還處於偵察盤問階段。”

    我一下子慌了。

    “沁兒,”狄芸握住我的手,“冷鐵說,蔣三爺千叮嚀萬囑咐,要你把自己摘出去,不管別人問什麽,都說‘不知道’。”

    “可他真的是為了救我才打那個人的……”呼吸有點困難,我拚命喘了幾口。

    狄風俯下身子,大手捏住我的肩,“沁兒,你得聽蔣少恭的。他讓你閉口不言,就是為了保護你,不希望把你的隱私都攤在別人麵前,懂嗎?”

    看樣子,冷鐵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狄家兄妹說了。

    “不行,我得出麵作證,想辦法幫三叔洗脫罪名……”我執拗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狄芸急了,“傻丫頭,如果蔣三爺都沒有辦法幫自己脫罪,憑你那點小能耐,又怎麽可能做到?”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點發懵。

    狄芸啞然。

    狄風沉吟一霎,低語道,“聽冷鐵的意思,蔣少恭是被人陷害的。你想想,既然有人惡意陷害他,勢必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絕不可能輕易露出破綻!”

    我吞了口唾沫,強令自己冷靜,腦袋在飛快地運轉。

    誰會陷害三叔?

    他若真的蹲了監獄,對誰最有利?

    商場上的那些手下敗將是不敢跟他動手的,而能贏得過他的商業對手幾乎沒有……

    不,絕對不是同行下的手。

    刨除這方麵的可能性,我的腦海裏馬上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哥,你還記得跨年夜那天,被你打暈的那個老男人叫什麽名字嗎?”我急切地問道。

    狄風凝眸想了想,“好像姓鄭,叫鄭什麽永……”

    “鄭帛永?”我脆聲提示。

    “沒錯,就是鄭帛永。”他十分肯定。

    我冷笑一聲,“知道了。”

    “沁兒,你怎麽忽然提起這個人?是不是想到了什麽?”狄風的嗅覺十分敏銳。

    “沒什麽。”我搖頭,微微闔眸,“忽然感覺好累,我想睡會兒。”

    狄芸似乎還有話要說,被狄風給攔住了。

    兄妹倆去了外間,低聲商量著什麽。

    聲音很小,加上我聽力不好,辨別不出說話內容。

    事實上,我也無暇顧及他們在談什麽。

    眼下,心心念念都是如何搭救三叔。

    他現在隻是被羈押,還沒有審理定罪,所以尚有時間想法子。

    最主要的是,暫時無法確定陷害他的究竟是不是我猜測的那個人。

    如果真是那個人,估計他會主動找我核對籌碼。

    如果不是,就更不該跟他聯係。

    我現在必須臥床休息,以逸待勞是最好的應對辦法。

    等幾天,如果那個人不出現,再琢磨別的對策。

    必要的時候,我會豁出自尊,放手一搏,去為三叔作證,哪怕作用不大。

    篤定了心思,相對踏實下來。

    可是,狄芸卻變得有些心神不定。

    晚上幫我做睡前清理的時候,她竟然端了一大盆滾燙的開水過來。

    如果不是我看到熱氣太猛、隨口問了一句,想必我們倆其中一個指定會被燙傷。

    “芸芸,你是不是有心事?”我柔聲問道。

    她一怔,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沒有繼續追問,隻盯著她看,等待下文。

    忖了片刻,她跺了下腳,“算了,還是都告訴你吧!我們老家有個很邪性的傳說,講的是那些早夭的未成人形的胎芽通常都沒辦法再投胎做人,他們的靈魂會遊離在上不挨天、下不挨地的半空中,永遠遭受孤寂之苦……”

    停頓片刻,接著往下說,“那些痛失孩子的媽媽為了讓孩子的靈魂再回來,就會拔下自己的三根頭發,找個香火旺盛的廟宇,在香爐中把頭發焚了,請得道高僧念經超度。如此一來,那個孩子就會再次投胎為人。”

    說完,她像完成了什麽任務似的,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我的心,早就疼得揪成了一團。

    夢中那個小男孩的可愛樣子曆曆在目,我怎麽能忍心讓他留在天地不挨的地方孤苦無依!

    “芸芸,我願意那麽做。”眼淚湧了出來,說話聲哽咽不止,“希望那孩子還能投胎轉世。”

    狄芸好像有點吃驚,“這、這隻是個傳說,你也相信?”

    我堅定地搖頭,甩飛了淚水,“信,我信。等我身體好一點,我們就去找個寺廟……”

    她擺擺手,“等你好了就來不及了,需要在孩子離世七天之內完成超度法事。你算算,今兒都第幾天了?”

    “可是……,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態,這兩天根本出不了門……”心中不免有點著急。

    短暫的沉默之後,狄風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我和狄芸去做這件事。一個阿姨,一個舅舅,想必已經足夠誠心。”

    狄芸沒作聲,但是頻頻衝我點頭,表示她很願意幫忙。

    我哭著頷首,“那就拜托你們了,拜托了……”

    向來粗線條的狄芸竟也濕了眼眶,緊緊抱著我,“傻丫頭,說什麽呐!從把你撿回家那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真的,能遇見這對兄妹,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

    第二天一早,我親手從頭頂拔下三根發絲交給狄芸。

    狄芸把頭發妥善包好,和狄風一塊出門,去涼城郊外的永安寺為孩子超度。

    也許這隻是迷信,但我情願癡迷於此。

    畢竟,能為這孩子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狄風他們離開沒多久,胖胖的特護姐姐走了進來。

    “駱小姐,有位成熟又紳士的先生想見您。他現在就在走廊裏,您同意讓他進來嗎?”特護戴著口罩,看不清表情,但是滿眼桃花。

    我暗道一聲:來得還真快。

    微笑著,衝特護點點頭,“麻煩小姐姐把他請進來吧!”

    “好嘞!”特護身姿輕盈地出去了。

    我趕緊拿出狄芸留下的手機,點亮,設置錄音模式,放到枕下。

    俄而,又輕又穩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最後停在了床邊。

    “沁沁。”男人眯眸淡笑,魚尾紋居然沒有以前多了。

    “崇叔。”我輕扯唇角,“你來了。”

    他點點頭,幫我調整了床頭角度,幾乎是半坐的姿勢。

    隨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凝眸看我。

    “怎麽瘦了這麽多?”雙眉之間的深壑很真實。

    我抿著嘴唇頷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瘦點也值得。”

    他跟著頷首,挑眉,“嗯,能自由自在地活著,比什麽都強。”

    意有所指。

    可我打不起啞謎,更不想在太極套路裏晃來晃去。

    “崇叔應該不止是來看我這麽簡單吧?”就算麵色蒼白,依然笑靨如花。

    臉上不是有兩隻梨渦麽?

    權當梨花盛開好了!

    男人一怔,眼中迸了幾顆星星出來,轉而又將熱火盡數偃息。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兒。”頓了頓,傾身挨過來,拄腮凝視我的雙眸,“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我笑著睨了眼別處,看回他時,目光稍冷,口吻也涼涼的,“對不起崇叔,我隻顧著遭罪了,沒空想你。”

    他不著痕跡地咬了下牙根兒,“所以,剛剛看見我,也沒有驚喜是不是?”

    “驚喜沒有,但是有欣喜。你來了,就說明三叔有救了!”我直截了當,切入正題。

    男人微微昂首,點頭,似笑非笑,閉口不言。

    絕對是在醞釀什麽鬼念頭。

    “崇叔,說吧,怎麽才能救三叔?”我的精力有限,沒用的廢話能省則省。

    他輕嘖一聲,“你憑什麽斷定我會施以援手。”

    我跟著嗤笑,“不想幫忙你就不會來看我了!別跟我說你幫不了!事情是你做出來的,自然也會有解決之道。”

    “小東西,說話得講證據。你又憑什麽認定老三的事情跟我有關係?”不惱不怒,嗓音輕柔。

    這種溫和的態度對現在的我來說,虛偽至極。

    “鄭帛永。”我隻道了個名字,不屑多言。

    男人居然朗笑起來,鮮少這樣不顧形象。

    笑罷,伸手揉揉我的發頂,“冰雪聰明!”

    我沒有甩開曾經給過我溫暖的竹指,“說吧,怎樣才肯救他?”

    “小東西,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而是得問你自己。”一副商人嘴臉。

    “我要你親口說出來。”

    論冷,我豈會怕他!

    兩張幾欲凝水的臉孔近在咫尺,對峙良久,沒分出勝負。

    終於,男人輕勾薄唇,“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一個間接殺死我孩子的人,居然提出這種要求。

    我若答應了,跟同謀殺子有什麽分別!

    “你沒看到這裏是什麽病房嗎?”氣憤之下,我誇張地聳肩攤手,“這裏是婦產科!我之前在這養胎,現在是坐小月子。一個為別人懷過孩子、流過產的女人,你就那麽稀罕?何況經手人還是你名義上的堂弟!”

    極盡羞辱,希望他的自尊心會疼一疼。

    然,我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抵抗力。

    他俯身上前,勾起我的下頜,把自己的嘴唇湊過來,“你以為我隻在乎你的身體嗎?嗯?”

    “不然呢?”我心生恐懼,收起了挑釁的語氣。

    “我更在意的是你的心……”唇瓣落下來,壓住了我的嘴巴。

    掙紮了一下,沒管用。

    吻啄過後,薄唇又貼到了我的耳邊,“你的心像野馬,時日短暫是得不到的。所以,我唯有先得到你的人,然後再慢慢吞噬你的心。”

    聲音明明很溫和,卻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抬手擦了下嘴唇,涼聲回應,“你就不怕死在我手裏麽?”

    “你的小手沒有殺傷力,我最多死在你身上……”邪肆狂語之後,啄了下我的耳垂,這才坐回去。

    變戲法兒似的,掌心卻多了一部手機。

    “丫頭,聰明是好事,但是不要把智商都耗費在如何算計人上麵……”一通操作,又把手機放回了枕下。

    嗬嗬,必定是刪除了剛剛的錄音,即便他什麽都沒有承認。

    從沒想過蔣宇崇會有這樣的一麵,囂張又詭詐。

    不是他藏得太深,而是我閱曆太淺。

    暗暗叮嚀自己要穩住陣腳,我放軟了態度。

    “崇叔,你跟三叔之間是兄弟,何苦為了個女人而手足相殘!”

    “你親耳聽見過,老三根本就不認我這個哥哥,甚至都沒有把我當成蔣家人。”男人在冷笑,“這樣的弟弟,我要他何用!”

    倒是頗有幾分道理,三叔確實過於狂妄。

    蔣宇崇如此堅決,若我不舍棄點什麽,想必是換不來三叔的自由了。

    換了個姿勢,我側過身子,枕著手掌看他,“崇叔,咱們各退一步吧,好不好?”

    “怎麽退?”他好像有點感興趣。

    我用舌尖潤潤嘴唇,“你陷害三叔,不就是因為我跟他在一起麽?我可以離開他。不過,我也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

    男人舉起竹指,順著頭發的紋理輕輕撫劃,“我可以履行我們的‘一年之約’,但是你能保證老三會放手麽?”

    嗬,原來他對三叔這般顧忌。

    說真的,如果不用陰謀詭計,硬對硬地拚殺,這位主兒還真就鬥不過他的堂弟。

    “隻要你能保證幫他脫罪,我就能讓他放手!”這不是空話。

    對此,我有所準備。

    男人鼓了鼓腮幫,“小東西,原來你這麽愛他。”

    我毫不遲疑地搖頭,“孩子雖然沒了,可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我幫他恢複自由,不過是念著孩子的情分。”

    “我覺得你們是做出來的感情。”男人的目光中閃耀著妒色。

    “他給我的,從來都是疼痛。”這樣說,足夠了吧!

    蔣宇崇何等聰明,頓時了然。

    “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疼,隻會變著法地讓你愉悅。遑論身心。”誓言式引誘。

    我不上當,搖頭,“算了崇叔,讓我養養傷吧!”

    他固執地給出期限,“還有十一個月,你務必在這段時間內把自己養好了。我隨時都會發起進攻,就看你能否承受得住!”

    有錢有顏又有寵,想必是許多女人的首選。

    可是這個男人給不了我心動的感覺。

    不像三叔那樣,時不時令我心火燎原。

    當然,我不會傻到把心理對比說出來。

    “那就這麽決定了,我離開三叔,你還他自由。”鄭重其事衝男人伸出右手。

    他笑笑,“我們不是合作夥伴,握手太見外了。”

    隨後,俯身過來,把我撈在懷裏,緊緊地抱著。

    “沁沁,跟我一起生活吧,好不好?”還是不死心。

    我仰著頭,“崇叔,讓我安安靜靜地休養一段時間,行嗎?”

    撫在背上的大手停頓一霎,再度揉了揉,“行。不過你記住了,老三出來之後,如果你們還在一起,就不是讓他蹲監獄那麽簡單了。弄死個人,對崇爺來說根本不是難事。”

    隔著病服,竹指的寒意滲進了身體。

    “你放心,我會離開他的。”

    吐出來的氣息都是微微發涼的。

    蔣宇崇緩緩把我放回床上,臉孔懸在我上方,深情凝望,“我給你五天時間跟老三了斷。七天後,他會被放出來。記住了,如果你們的關係死灰複燃……”

    “不會的。”我不想再聽見那種狠話,及時阻止他說下去。

    “乖!”竹指撫上臉頰,薄唇落在嘴上,溫柔地親吻。

    我不回應,也沒反抗,心中毫無波瀾,死水一片。

    蔣宇崇似乎對我的態度甚是滿意,吻過嘴唇,又親親臉頰和額頭。

    最後,薄唇下移,隔著病服,落在了小肚子上。

    我整個人瞬間繃緊,僵硬得像屍體。

    好一會他才略微抬頭,喃喃說道,“這裏現在已經幹幹淨淨了。總有一天,我的種會在這裏生根發芽,我們的孩子會從這裏孕育出來。”

    說罷,站起來,摸摸我的腦袋,轉身走了。

    良久,我才敢大口喘氣。

    渾身上下倏然放鬆,居然隱隱作痛。

    可是這些身體感受都不重要。

    接下來,我要一遍遍訓練自己,把心髒化作石頭。

    隻有這樣,才能狠心完成下一步計劃。

    狄家兄妹從永安寺回來,並沒有瞧出我有什麽異樣。

    晚上,狄風在外間睡沙發,狄芸跟我擠病床,倒也不孤單。

    連續三日,皆是如此。

    第四天,冷鐵來了。

    “駱小姐,您別著急,我會想辦法把三爺救出來的。”糙漢子一副頹廢狀,滿臉胡渣,卻仍有心勁兒。

    “你能有什麽辦法?”狄芸對他已經完全沒了敵意。

    冷鐵睨了她一眼,不羈地笑道,“我去替三爺坐牢,你會心疼嗎?”

    回答他的是老拳捶胸口。

    糙漢子故意誇張地咳嗽,把個壓抑的氣氛給調節了一下。

    “冷大哥,你先別去頂罪。過幾天,看看情況再說。”我勸道。

    “錢也使了,麵子也用了,證據確鑿,沒有辦法了。”冷鐵抬手胡嚕著臉膛,“卓宵住的地方怎麽會有三爺的指紋呢?偏偏三爺那會兒沒有時間證人……”

    我在心裏念叨:蔣宇崇安心要置他弟於死地,自然會做得天衣無縫。

    他就是要用三叔的自由來逼我就範。

    “冷大哥,我明天要見三叔,你幫我安排吧!”是時候行動了,——正月十五元宵節,日子不錯。

    “你的身體可以嗎?”

    三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問出來。

    “多穿點衣服就行了。”相信他們看得出我的絕然。

    無人阻攔。

    第二天上午,狄芸把我包得像個棉花團一樣,開著“小尼尼”,和狄風一起陪我去了警局。

    ——冷鐵使了銀子,三叔一直被關在警局的留置室,沒有送到看守所。

    我們到的時候,冷鐵已經安排好了,直接讓人把我帶去三叔所在的房間。

    進門前,我趁無人注意,把寫著親筆簽名的幾頁紙塞進了一個警察的手裏。

    探視時間是五分鍾,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麽久。

    我的出現令三叔擰起了眉頭。

    “這才幾天你就跑出來?做下病根怎麽辦?再說,這種地方有什麽好來的?”把我緊緊摟在懷中,努唇,狠狠親了一口。

    我克製著心裏的疼痛,輕輕推開他,“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申請作證,證明你曾經對卓宵說過要殺死他的話。”

    三叔像沒聽懂似的,歪著頭,眯起一隻眼睛,“你說什麽?”

    “我要作證,你確實表達過想要殺死卓宵的意願。”再次狠心複述。

    “為什麽?”眸子裏的疼痛將掛著血絲的眼白徹底染紅。

    我逼自己笑出來,“蔣少恭,你一次次強奸我,害我懷上你的孩子。孩子沒了,你我之間的紐帶終於撕碎。如今,我隻要做個證就能把你打入萬劫不複的地獄,從此徹底擺脫你這個魔鬼,豈不快哉!”

    他皺著上唇搖頭,聲線低沉,“不,這不是你的意願。有人脅迫你,是不是?誰?鄭帛永嗎?嗯?”

    “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往門口挪步,躲避著他的深邃目光,“蔣少恭,我們從此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就這樣吧,再也不見!”

    說完,快步走到門口,敲了敲門板,示意外麵的人開門。

    中間耽擱了幾秒鍾,直至走出去,男人都沒有追上來。

    他甚至連聲兒都沒出。

    我不敢回頭看,扣上羽絨服帽子,挎住狄芸的胳膊,夾著尾巴出了警局。

    坐在車子裏,窩在狄風的懷中瑟瑟發抖。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很冷嗎?啊?”他急得不知所措。

    “沒有,還好……”我伸手夠到狄芸的肩膀,“芸芸,不去醫院了,我們回平房區那個家。”

    狄芸愣了一下,“你是要回桂城嗎?”

    我哆嗦著點頭,“沒錯,回桂城。求求你了,帶我走……”

    狄芸看了哥哥一眼,狄風衝她點頭。

    遂,車子離弦般竄出去,直奔桂城的方向。

    半路上,狄芸的電話響了,她接通之後按了免提。

    “狄芸,駱心是怎麽想的?她為什麽要作證說三爺有意殺死卓宵?為什麽要對三爺這麽絕情絕義?三爺對她怎麽樣她心裏不清楚麽?非得三爺把心挖出來給她看是不是?這個女人到底長沒長腦子?啊?”冷鐵在怒斥。

    狄芸懵了,打舵之後,一個急刹,停在了路邊。

    “冷鐵,你丫把話說明白,我們沁兒怎麽就沒長腦子了!一定是你搞錯了,沁兒絕不可能做那樣的事!”狄芸對著電話大吵。

    “我告訴你,駱心根本就是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你跟她說,那幾頁舉報材料現在落到了我的手裏,沒有人會通知她作證。如果她再敢陷害三爺,我冷鐵一定要了他的命!”說完,掛線。

    車子裏安靜了一會兒,狄芸扭頭看向後座。

    “沁兒,你瘋了吧?啊?”她的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狄風卻一個勁兒搖頭,“不,沁兒一定有苦衷,是不是?”

    我咬著嘴唇,什麽都不肯說。

    狄芸無可奈何地砸了下方向盤,繼續開車上路。

    幾個小時,誰都不說話。

    我在狄風懷裏睡睡醒醒。

    睡時,夢見三叔受傷的眼神和絕望的臉;醒來,腦海裏全是他愛我時的樣子。

    一路煎熬,抵達桂城時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可是我不敢放鬆,必須等待三叔無罪釋放的消息。

    除了上網刷新聞,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還好,蔣宇崇尚算守信。

    正月十七這天早上,涼城各大網站的頭條位置全部都被三叔給占領。

    他自由了!

    ——“真凶”是一個失足婦女,因為不堪忍受嫖客卓宵的變態淩辱,抵抗之中,錯手把他殺死。

    至於在卓宵所住房間發現三叔指紋一事,連影兒都沒有了。

    蔣宇崇,既是興風作浪的高手,也是息事寧人的行家。

    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我倒在床上怎麽都起不來了。

    “值得麽?”狄風蹲在床邊,牽著我的手問道。

    他好像什麽都清楚。

    我說不出話,眨眨眼。

    值得!

    狄芸端著小米粥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傻丫頭,既然這麽關心他,為何還要表現得那麽絕情呢?”

    我不能解釋。

    跟蔣宇崇之間的協議,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是狄芸,萬萬不可透露給她。

    一旦她按捺不住告訴了冷鐵,事情就糟了。

    我和三叔之間,本就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現在這個世道,男女雙方其實也講究門當戶對。

    灰姑娘想要變成公主是需要很多先決條件的,單單隻有王子的寵愛還遠遠不夠。

    而我,平平淡淡過日子就好,並不覬覦飛上枝頭變鳳凰。

    昏睡兩天,還是緩不過勁兒來。

    懷孕那會兒就嗜睡,小產之後依然是那個狀態。

    可是,肚子裏的孩子卻沒了。

    我的情緒又陷入到了失子的痛苦之中,對周圍的人和事都漠不在意。

    狄風和狄芸關了手機,始終寸步不離地待在我身旁。

    他們怕我尋短見。

    ——狄風七歲、狄芸五歲那年,狄媽媽就是小產後患上抑鬱症,最終自盡身亡。

    陰影太大了,他們絕對不允許再出現同樣的傷痛。

    正月二十這天下午,狄風走進臥室,抱著我,幫我坐了起來。

    靠在結實的胸膛前,我懨懨地望著窗外,眼仁兒發凝。

    未幾,狄芸也走了進來。

    她在床邊站了片刻,摸摸我的頭,矮下身子,雙手撐著雙膝,認真地講道,“沁兒,有個人,你必須見一見。”

    我的眼珠保持著凝滯狀態,不想動,也不肯動。

    俄而,餘光裏闖進一個高大的身影。

    懈怠已久的心髒,霎那間上足了發條,狂跳不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