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屹尊緊隨而至，在我意料之中。

    不過，沒想到他一開口便是詢問“換金主”這件事。

    嗬了個嗬的，換你妹！

    雖然心裏不忿，我嘴上卻故意裝傻，“小蔣先生是什麽意思啊？”

    男人淡笑，“小蔣先生？我還是喜歡你叫我Ethan！”

    “Ethan是你，小蔣先生也是，沒有什麽分別，隻是個代號罷了！”我作此解釋。

    其實才不是這麽回事呢！

    ——喚其“小蔣先生”，不過是想提醒他，還有個“老蔣先生”存在。

    富家公子都有個通病，那就是既要享受老子無償供給的榮華富貴，又想擺脫老子罩在他們頭上的權力陰影。

    我就這麽暗戳戳地表達出來，不信蔣屹尊不往心裏去。

    攪和，極盡可能地攪和，沒準兒哪一棍子就把水給攪渾了，然後才方便抓魚。

    但見他故作灑脫地挑眉，“好吧，隨你怎麽稱呼都行。言歸正傳，換金主的事情，你還沒考慮清楚嗎？”

    “為什麽要換金主？”我把鬢間的碎發抿到耳後，忽閃睫毛望著他，“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他努唇，搖頭，“那個老男人配不上你！”

    “怎麽能這麽說！”我緩緩往別的畫作前踱步。

    真的好想笑。

    移步就是為了避開男人的目光，把微微上揚的唇角遮起來。

    男人也跟著挪動雙腳，低語道，“看你的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為什麽非得傍一個年紀那麽大的男人呢？他都可以做你父親了！”

    喲！義正辭嚴誒！

    我低頭不語，好似虛心在聽。

    他還在跟行，嘴巴未停，“你把自己打扮得這麽成熟，就是為了配合他的年紀吧！如此委曲求全，值得嗎？就算你缺錢，完全可以換個年輕的金主，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青春！”

    我的三觀啊，稀碎稀碎的！

    ——他不指責我傍大款，反而建議我換個年輕的傍，哈哈，服！

    “小蔣先生，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釋一下。”扭頭與他對視，“我從小就缺乏父愛，所以很喜歡跟年長的男人待在一起。這麽告訴你吧，年齡差不超過十歲，都入不了我的眼！”

    潛台詞，我戀父，我驕傲。

    咳咳，差點把自己噎到。

    男人擰著眉毛，語帶遲疑，“女孩子不是更喜歡跟年齡相仿的異性多加親近嗎？”

    “百人百性，口味不同，未見得每個姑娘都喜歡毛頭小子！”我矜傲地答完，又去欣賞下一張畫作。

    他並未跟上來，愣在原地，似乎若有所思。

    正如我父親所言，這塊餌料不簡單。

    ——之前急吼吼地想要說服我“換金主”，沒能得逞，估計又在想別的轍。

    隨他怎麽琢磨，結果都是一樣的，白費！

    我顧自遊走在迷宮般迂回曲折的畫廊裏，注意力被一幅幅畫作所吸引。

    講真，傳統的水墨丹青好歹能看得懂，那些抽象派油畫就太挑戰鑒賞能力了。

    幸而這場畫展上的作品幾乎都是傳統畫風，唯美又靈秀。

    我邊走邊看，順著回廊的曲線轉彎，一個刹不住車，撞上了迎麵而來的人。

    對方比我高、比我壯，嚇得我閉上了眼睛，連叫聲都給嚇沒了。

    ——不敢想象，一個反彈之後，腳上的細高跟鞋會把我送向何方。

    撞牆都是輕的，搞不好就得摔骨折。

    然，令人意外的是，剛一挨上對方的胸口，一隻大手就摟住了我的腰背。

    及時得有如神助！

    心驚肉跳幾秒鍾，我緩緩睜開眼睛，撫著胸口抬頭望去。

    看清對方的樣子後，不禁張口結舌。

    道謝的話沒能馬上說出來，心髒跳得更厲害了。

    “嚇到了吧？”他藹然問道。

    我趕緊低頭，囁嚅著，“唔……，還、還好……”

    “有沒有傷到哪裏？”繼續發問，且不打算把我鬆開。

    意識到處境的“危險”，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搖頭，“沒有，哪兒都沒有受傷。謝謝大蔣先生。”

    ——跟“小蔣先生”對應的是“老蔣先生”沒錯，可是“老蔣”兩個字太跳戲，會讓人聯想到滿嘴“娘希匹”的曆史人物，根本沒法兒叫出口。

    說完，我輕輕推開他，往後退了兩步。

    “祝先生在打電話，所以我就出來了。”他居然跟我解釋了這麽一句。

    我露出梨渦，淺笑，抬眼與其對視，“他一打電話就習慣罵人，並且每通電話至少得打半個小時。”

    老男人揚揚眉毛，“你是個心思細膩的姑娘。”

    “主要是他罵人的時候太可怕了，”我指指腦袋，“所以記憶深刻。”

    “既然祝先生得過會兒才能打完電話，不如蔣某人陪Lucia小姐一同賞畫吧！”雖是邀請，卻徑直上前攬住我的背，往回廊深處指引。

    機會很好，但是我底氣不足，有點不踏實。

    遂，回頭張望，喚了一聲，“小蔣先生，你怎麽還沒跟上來啊？”

    “來了——”蔣屹尊立刻回應。

    話音才落，放在我背上那隻手便拿了下去。

    ——當爹的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通常不會在兒子麵前行為不端。

    蔣屹尊趕過來，看見父親，立刻掃淨臉上的笑意，恭謹地喚了一聲，“爸，您也在啊！”

    蔣天寬微微眯眸，不快地睨了兒子一眼，轉而朝我頷首，“Lucia小姐，請！”

    我分別衝父子倆點頭致意，隨後提起裙裾，往前方走去。

    在一幅寫意花木前，我駐足而立。

    “Lucia，你喜歡這幅畫啊？”小蔣問道。

    我搖頭，“白薔薇有什麽好的？白玫瑰才是最漂亮的！”

    餘光瞥見大蔣神色一怔，轉而又恢複常態。

    嗬嗬，可見他對白玫瑰還有印象！

    “原來Lucia小姐喜歡白玫瑰。”聽聲音，倒是沒什麽異常。

    我眯眸看他，“很多女孩都喜歡白玫瑰，因為它的花語是：天真，純潔，謙卑，尊敬，我足以與你相配。”

    大蔣頷首，“嗯，沒錯。”

    從眼神兒可以看出來，他好像在回憶什麽。

    我轉向另一邊，望著小蔣，“Ethan，有一點你說對了，——我裝扮得這麽成熟，就是為了跟祝先生相配。”

    這兩句話像一枚炸彈，投在了父子倆中間。

    “屹尊，你跟Lucia小姐胡說了什麽？”當爹的不怒自威。

    準確點說，應該已經怒了，隻是忍而不發罷了。

    小蔣鼓了鼓腮幫，“我隻是覺得Lucia配得上更年輕的男人。”

    喲，沒服軟誒！

    他爹冷笑一聲，“人家配得上什麽人，是你該置喙的嗎？”

    “我跟Lucia是朋友，有義務提醒她……”

    “啪！”

    大蔣一巴掌止住了小蔣的話。

    我驚愕地掩口，望著老男人，“大蔣先生，你這是做什麽啊？”

    小蔣的舌尖在口腔內拱了拱挨打的地方，一把捉住我的腕子，“我們走！”

    “蔣屹尊，你把她給我鬆開！”大蔣在低吼。

    震怒ing。

    “她是我朋友，我帶她走怎麽了？”小蔣不要命地頂嘴。

    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可是個被別人“包養”的“玩物”啊！就算他對我有意思，也犯不上頂撞父親、甚至還挨了一記耳光吧！

    “蔣屹尊，你就是個蠢蛋！趕緊把她給我鬆開，否則我打得你滿地找牙！”大蔣指著兒子的鼻子寒聲威脅。

    咳咳，太狠了吧！

    這是親爹麽？

    按常理，有錢人家的老子都會助紂為虐、幫兒子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可是這家好像有點特殊。

    “大蔣先生，你別生氣，這事兒都怪我。Ethan是一片好意……”我繼續攪和。

    小蔣使勁拉了我一把，“用不著解釋，跟我走！”

    “你敢！”他老子在咆哮。

    做兒子的冷哼一聲，拎著我的細腰，抬腳就走。

    我扭頭看向大蔣，苦著臉揮手，“大蔣先生，再見……”

    即便燈光不甚明亮，依然能看清老男人青中泛黑的臉色。

    走出他的視線，我的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過了一個拐角，蔣屹尊把我放下，改為拉著手腕往前疾行。

    一直走出畫廊，這才鬆手。

    “Lucia，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的神情有點凝重，但還不至於憤怒。

    我吸了下鼻子，“然後呢？”

    “從在飛機上邂逅，到今天的畫展偶遇，這一切都像是設計好的。”他的嗓音滲著涼意。

    果然，絕非善茬。

    “那你說一說，我設計這些東西有什麽用？”我才不會笨到承認對他心懷叵測。

    蔣屹尊凝眸蹙眉，雙手搭在我肩上，微微低頭，湊近，“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都不要以傷害自己為前提。”

    嗯？這是要延續在飛機上表現出來的紳士風度麽？

    有點演過了吧！

    “雖然我保證過，再也不在你麵前提起那個名字，但，我越來越確定你就是她！”他頓了頓，“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這是事實。”

    我無奈地眯眸，不言不語，洗耳恭聽。

    “Lucia，你再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離開那個老男人。”他的目光在遊弋，裏麵竟然透著真誠，“你聽好了，我要給你介紹的金主是一個比我優秀很多的好男人。如果你能令他感到滿意，娶你為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