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父親要說的是參加生日酒會的事。

    果然，他改了主意，不打算讓我同去。

    “爸，這是接近蔣天寬的大好機會，絕對不容錯過。”我堅持初衷，“酒會上人很多，想來個個有頭有臉，就算真能遇上蔣宇崇，他也未必敢做什麽。”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那個蔣宇崇絕非善類，躲都來不及呢，絕對不可以再讓你跟他碰麵！”

    相認以來，父親第一次跟我這麽執拗。

    可是別忘了，我的基因來自於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爸，如果你不帶我一起去，我就偷偷溜去！”我任性地梗起脖子，“反正你是綁不住我的！”

    “沁兒！”

    “沁兒！”

    老祝和狄風幾乎同時低呼。

    我咬咬嘴唇，“方才在墓園不得不妥協，因為寒城是蔣宇崇的地盤，為了保護大家，別無他法。可是出了寒城就不同了，蔣宇崇不再是所謂的‘天’，彼此平起平坐，自然不必再怕他什麽！”

    ——這些話不過是安撫父兄，我並未忘記魔鬼在涼城殺人嫁禍的事情。

    還好，父親雖然也曉得那件事，卻了解得並不詳細，不知道蔣宇崇的觸角伸到了寒城之外。

    狄風對此更是一無所知。

    不過，單憑想當然的幾句話根本說服不了車上的兩個男人。

    “沁兒，對付一個蔣天寬已經夠棘手的，如果再加上個蔣宇崇，難度就不是翻倍那麽簡單了！”老祝涼聲提醒。

    我把腦袋靠在他肩上，悠悠道，“爸，無論多難，總要讓我試試才甘心。大不了我們回都靈，就不信蔣宇崇夠膽跟過去。”

    這倒是實話。

    祝家在都靈華商中的地位是數一數二的，本土商人都對我們June集團高看一眼。

    另外，我還隱約知道，祝家和發源於意大利西西裏的某個秘密社會組織頗有淵源。

    正因為此，在都靈無人敢找我們的麻煩。

    眼下，我把退路指了出來，老祝和狄風的顧慮似乎少了一些。

    “沁兒，但願爸爸對你的嬌縱不會害了你！”父親無奈地讓步。

    狄風則歎了一聲，表示拿我沒辦法。

    暫時算是攻下了他們，可是還要麵對更大的阻力。

    沒錯，這份阻力來自於蔣少恭。

    他一直在忙，騰不出工夫來收拾我。

    入夜之後，電話終於打了過來。

    “駱駱，經曆過今天的衝突，不準再去參加生日酒會了啊！”開頭語就是這件事。

    我坐在搖椅上，晃啊晃的，“為啥？怕噎死就不吃飯了嗎？”

    他在低笑，“抬杠是吧？兩者有可比性麽？”

    態度再好也沒用，我不管，誰都別想勸動我。

    “你省省力氣吧！老祝和狄風勸了我一路，還不是照樣放棄？”特意誇張點兒說。

    電話那頭嗤笑一聲，“那兩個人恨不能把你寵上天，才不忍心違逆你的想法！指望他們勸你，不如直接派人把你綁在床上來得痛快！”

    我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不能掉以輕心。

    “蔣少恭，能不能給我點自由？能不能？你要是不改掉這身活土匪氣派，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讓我心甘情願、死心塌地跟著你！”就好像誰不會威脅似的。

    男人安靜片刻，“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他忖了忖，“那行，我想辦法讓蔣宇崇現不了身。”

    “咋？你要派人把他給綁在床上啊？”我皮了一句。

    “你以為能綁得住他麽？”某人輕哼，“事實證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奈他何。今天能夠利用亦樂幫你們離開寒城，實屬僥幸。”

    我不認為這些話是危言聳聽。

    蔣宇崇的成功不是無緣無故的，殺伐決斷的個性隻是標配，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高配特質。

    “那你打算怎麽拖住他啊？”我很好奇。

    蔣少恭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沒有追問，隻嬌憨地笑著，心說：恨不得把我寵上天的不止老祝和狄風吧！

    “小豹子，你的笑聲真好聽！我現在就想要你，怎麽辦？”男人忽然啞著嗓音發問。

    “……”

    我的臉啊，“騰”一下紅了起來。

    同床共枕的一幕幕羞羞畫麵立馬在腦海裏嬉鬧不休，搞得心跳都亂了。

    “駱駱，我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老祝立下的半年之期！”他依舊啞聲。

    我吸了下鼻子，克製澎湃的心緒，“這話是什麽意思？想放棄了嗎？”

    “等等，我換個姿勢，壓著了，難受……”窸窸窣窣翻身，繼續說道，“放棄是不可能的！指不定哪天，我會按捺不住去搶親。不管三七二十一，綁了老祝，強娶了你，入洞房，造小孩，生米做成熟飯再說！”

    越說越來勁兒，後麵已經開始咬牙。

    我忍不住笑起來，忽然覺得這個男人超可愛。

    “三叔，你不恨我了，真好！”由衷之言，包括稱呼在內。

    他似乎怔了一霎，語氣有點喪喪的，“妞，之前一次次傷害你，對不起……”

    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樣，一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作為補償，天暖之後請我去西海度假村坐一次摩天輪吧！”我興致勃勃地提議。

    他立刻來了精神，“沒問題，我們還可以在摩天輪上‘敦敦敦’！座艙絕對夠結實，經得起折騰。”

    “敦敦敦？那是什麽東西？”好像外星語言。

    “這個……”某人輕咳一聲，“這是你失憶之前發明的蜜語，指的是連續數次床笫之歡，我不空、你不休的意思。”

    解釋得還算隱晦。

    但，我的老臉已經沒處放了。

    “啊呀，怎麽這麽困啊……”浮誇地打了個哈欠，“內什麽，三叔，我睡了哈，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說完，在某人不厚道的爆笑聲中掛了電話。

    我了個大西瓜的，想不到駱某人以前那麽色！

    “連續數次”，還“他不空、我不休”……

    話說回來，麵對蔣某人那令人飆鼻血的勁爆身材，還真難矜持到底。

    即便之前彼此間誤會重重，一回回做下來，不是照樣被他惹得心火燎原麽！

    就是不知，在我報複了他堂哥之後，我們之間還會不會有未來。

    老祝定下的六個月考驗期，或許也是駱某人和蔣某人共同擁有的最後一段美好時光。

    有點鬱悶，躺在床上輾轉良久，好不容易才入睡。

    兩天後的下午，父親帶我去了蔣府。

    狄風和狄芸被留在家裏監管舞室的裝修，四名保鏢隨行。

    ——兄妹倆明知父親故意不帶他們出門，卻不敢違逆他的意思。

    上車前，狄風給了我一個小巧的類似手電筒的東西。

    “一旦有人對你意圖不軌，就用它狠觸對方的皮膚，隨便哪兒都好，足以把人電暈。”說著，教我如何使用。

    “哥，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把迷你電棍放進手袋，上了車。

    蔣府比我想象中還要宏偉，簡直就是舊時的大員官邸。

    青磚白牆黛瓦，古風雅韻繁華。

    車子一律停在街門外，賓客需步行入院。

    進了大門，循長廊前往主樓。

    時值早春三月，乍暖還寒，廊子裏居然綻放著各色杜鵑，滿目絢麗。

    我挽著父親的手臂，目不斜視，緩緩而行。

    “他們不讓保鏢跟進來，會不會有詐？”我細聲問道。

    老祝輕拍我的手，扭頭耳語，“別怕，爸爸會保護你！”

    我淺笑點頭，不期然卻望見蔣屹尊就在長廊盡頭。

    他坐在輪椅上，身側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粉團兒樣嬌嫩。

    見我和父親走近，蔣屹尊熱絡地打招呼，“祝先生，Lucia小姐，歡迎你們！”

    “小蔣先生，你的腿怎麽了？”父親假裝不知，關切地詢問。

    蔣屹尊先是衝我扯唇，然後才答道，“多謝祝先生關心。我的腿隻是撞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

    隨即，陪我們一起進了主樓。

    小姑娘不遠不近地跟在電動輪椅旁，始終乖巧地垂眸，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恬淡。

    直覺告訴我，這孩子絕對不是蔣屹尊的女兒。

    至於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無從猜測。

    拐過玄關，便看見蔣天寬攜夫人譚映梅在大廳入口處迎候。

    走到跟前，蔣屹尊向父母簡單做了交代，又帶著小姑娘出去接待客人了。

    兩個男人寒暄過後，為兩個女人互相做了介紹。

    “蔣太太，祝您生日快樂，青春永駐！”我脆聲道賀，雙手送上價值不菲的女裝鑽石腕表。

    婦人掃了一眼包裝上的Logo，居然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

    轉頭睨了丈夫一眼，得到眼神暗示，方柔聲道謝，接過禮物。

    蔣天寬作出“請”的手勢，目光卻落在我臉上，沉聲道，“二位，請！”

    老祝微微頷首，攬著我的腰，與蔣氏夫婦並肩而行，進了大廳。

    寬敞的廳堂內，裝潢布局趨近於民國風，把中國古典美學與西方現代風格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之前已經來了十數位客人，正三五成群地低語攀談。

    蔣天寬讓蔣夫人去照應坐在休息區聊天的女賓，他則引著老祝和我去認識那些所謂的商界名流。

    我挽著父親的手臂，蔣天寬走在我另一側。

    驀地，我的背上落了一隻溫熱的手掌。

    隔著單薄的小禮服，能夠感受到五個指肚在收緊。

    愈發滾燙，灼熱難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