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顧澤意大步星雲的走出去，抬手在眉心的位置捏了捏。

    艾森抱著電腦也跟著出去，把筆記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才又去了顧澤意的辦公室裏。

    “咚咚”兩聲響，在顧澤意低沉的聲音中，艾森推門進去。

    “總裁，行程需要往後推嗎？”

    顧澤意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不免讓人擔心。

    顧澤意抬眸落在日曆上，淡淡的搖頭，“不用。”

    “可是總裁，你的身體”

    “沒事。”顧澤意淡淡的打斷他的話。

    艾森欲言又止，卻也知道顧澤意不可能再改變什麽，隻能微微歎息著出去。

    顧連心下午回到家才知道哥哥又走了，這次還不知道要走幾天。

    “雲媽媽，哥哥告訴你他去哪了嗎？”顧連心幫著在洗水果，隨口提了一句。

    平常家裏的人是不會討論哥哥出差的問題，今天卻是從她們的口中聽到的。

    雲媽媽把蘋果放進籃子裏，思索了下才說，“聽先生打電話說，好像是什麽天星福利院。”

    “咚”

    顧連心手裏的蘋果猛地掉進了池子裏。

    雲媽媽隻以為她是滑了，也沒有在意，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麽顧連心也沒有聽清。

    天星福利院！

    那是她五歲的時候待過的福利院。

    顧連心回到客廳就拿出手機看著，又給蕭陌安發了消息，告訴她周末不能陪她去玩了，她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迎著夕陽，顧連心第一次一個人坐上了大巴車。

    天星福利院在臨市交界處。

    顧連心暈車，幾個小時的車程，她縮在自己的座位上，胃裏難受，腦子也渾渾噩噩的。

    仿佛在做夢，又仿佛是自己腦子裏在想。

    顧連心不知道爸爸媽媽怎麽了，一夕之間，家散了。

    那是一個暴雨夜，她守在家裏，一晚上都沒有等到爸爸媽媽的回家，她膽子小，尤其是不敢一個人過夜。

    她縮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胡亂調頻道的時候驀地看到新聞。

    不記得是重播還是直播。

    但是顧連心記得那是爸爸媽媽的車牌號，她坐在沙發上看著救護車抬走了從車子裏抬出來的兩個人。

    一條手臂從白色的布下麵劃出來，血水混合著雨水被衝刷掉，她看清了那條媽媽的手鏈。

    不過五歲的顧連心從電視裏看到了爸爸媽媽被抬上了另一輛車，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她不敢睡，抱著媽媽給她的玩偶熊縮在沙發上哭了一晚上。

    隔天，她被一群陌生的叔叔阿姨送進了天星福利院。

    顧連心猛地睜開眼睛，暈車讓她都要產生幻覺了。

    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顧連心是給自己壯了膽才選擇這個時候來到這個地方。

    她不敢去別的地方，就在車站邊的一個酒店先住下了。

    一早，她就退了房直接打車去了福利院。

    十多年沒有來過，和印象中的早就大相徑庭了，顧連心仰頭看到天星福利院幾個大字才敢進去。

    剛進門，顧連心的腿就被一個小孩子給撞到，她嘶了一聲，瘦弱的不像話的小孩子卻摔在了地上。

    顧連心顧不得自己膝蓋上的傷，連忙蹲下身關切的詢問，“小朋友，你摔到哪裏了？”

    小男孩抬起頭，大概四五歲的樣子，一雙幹淨通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乖乖的搖頭，也不說話，悶著聲音。

    顧連心擔心他摔壞了，又檢查著問他，“你不要怕，哪裏摔疼了就告訴姐姐。”

    小男孩一言不發的從她的懷中掙脫開，自顧自的往門邊跑著。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另一道聲音就傳來了，“蘿卜頭，不要跑出去，快回來！”

    顧連心好不容易站起身就看到照顧孩子們的護工跟著跑來。

    顧連心離得近，忍著疼，跑了幾步追上叫蘿卜頭的孩子，“你慢點，小心又摔了。”

    顧連心虛虛的抓了他一下，沒有強迫他，隻是跟著他的腳步一起往外走，“可以告訴姐姐為什麽要出去嗎？”

    小蘿卜頭到了門邊，就乖巧的坐在旁邊的墩子上，癡癡的望著外麵。

    顧連心看到他眼中的期待，卻不知道他是在尋找或者等待什麽。

    護工也跟了過來，“蘿卜頭，說了多少次了，不能再跑出來了！”說完看到顧連心又狐疑的問了聲。

    “小姐你是？是義工嗎？”

    福利院經常來誌願者和義工，護工自然而然的便猜想。

    顧連心淡笑著搖頭，對著這個雖然聲音有些大，卻很溫柔的護工說，“沒有，我回來看看。”

    “回來？”

    顧連心點點頭，直言不諱，“我曾經在這裏住過一周。”

    未等護工再說什麽，顧連心便拉著小蘿卜頭的手問，“這個孩子？是？”不省心幾個字她沒有說。

    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是這樣。

    護工一下就明白了顧連心的疑惑，有些無奈的說，“他是在等他的爸爸。”

    顧連心猛地一滯，轉身看著乖乖坐在墩子上的孩子，驀然間想起了一個電影，放牛班的春天。

    裏麵有個最小的孩子也是這樣，每天守在大門邊，總是認為媽媽會在星期六來接走他，其實卻是再也沒有。

    有些心酸，顧連心跟護工說了些話，也了解到些情況。

    這個孩子已經七歲了，剛知道的時候顧連心也是驚訝不已，看著明明就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護工告訴她，這個孩子的爸爸借了高利貸，把他送到福利院，給他說了會來接他的，但是從那以後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院長媽媽幫忙尋找過，小蘿卜頭的爸爸已經被高利貸的人逼死了。

    這些事情沒有人告訴蘿卜頭，怕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

    而蘿卜頭不過是他的小名，因為他媽媽喜歡吃蘿卜，當他還願意說話的時候，她們便了解到這些了。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說話了？”顧連心輕聲詢問著，眼神總是在孩子的身上。

    “第二次來到這裏吧。”

    又是一個悲傷卻不漫長的故事，故事總是簡短的，三言兩語便說清楚了。

    小蘿卜頭第一次來福利院的真的是五歲，愛笑，喜歡和小朋友們一起玩，就算玩也記得要去門邊等著爸爸來接。

    直到半年後，有一戶人家來領養孩子，看中了蘿卜頭。

    蘿卜頭被帶走了，臨行前也是院長媽媽牽著他的手，告訴他從此以後那就是他的爸爸媽媽，他們會像爸爸媽媽一樣對待他。

    小蘿卜頭不明白，卻還是乖乖的跟著走了，走之前還叮囑了院長媽媽如果爸爸來了記得去新家接他。

    大家都以為蘿卜頭以後會過上好日子。

    直到又是一年後，他被好心人送回到了這個福利院，那人隻說蘿卜頭天天被虐待，他都看不下去了。

    蘿卜頭求助了他，隻說了要去天星福利院。

    當時蘿卜頭已經瘦的不成人樣了，渾身是傷，福利院的人看到都忍不住鼻酸。

    養了半年，都還沒有恢複，而且，他不愛說話了，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跑到門邊的墩子上坐著，等待他的爸爸。

    顧連心抹了一把濕濡的臉，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

    這裏離開的每一個孩子，院長媽媽都會牽著他們的手叮囑他們，告訴他們那是他們的新家，她當初也是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有的孩子確實是找到了新的溫暖，而有的孩子卻是陷入了水深火熱。

    蘿卜頭是有好人相助，那要是沒有人幫助，那些孩子該怎麽辦。

    顧連心吸了吸鼻子，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的情緒來的快。”她小心的擦幹眼角的淚。

    護工也紅著眼睛搖頭歎息，“誰聽到這樣的事情會不動容了，也是可憐了孩子了。”

    顧連心忍不住多看了孩子幾眼，瘦骨嶙峋，眼睛都快要凸出來。

    “小姐，你是回來看望院長的還是？”

    顧連心直起身子，淺聲說，“我來看看院長媽媽。”

    護工不放心孩子一個人在門邊，隻能給她大概說了位置，讓她自己進去。

    顧連心按照護工說的方向走去，她在外麵沒有看到哥哥的車，可能他們是昨天來過了。

    院長的辦公室有些偏僻，顧連心找了好半天，才終於找到。

    裏麵的人已經老了，鬢角都有些白發了，正戴著老花鏡看著小孩子的漫畫書。

    那是要給孩子們講的，當年顧連心也聽了院長媽媽講的故事。

    溫柔又耐心的一個女人。

    “院長媽媽！”

    裏麵的老人在聽到溫軟的聲音時抬起頭來，透過老花鏡打量了半餉。愣是不知道是誰。

    顧連心笑著走進去，笑著說，“院長媽媽，我是連心啊！”

    “連心？”福利院的孩子很多，院長的記憶算是好的，卻也不一定把每個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被領養出去多年的人。

    但是對於連心，她還是有印象的，當初來了一周就被南城最矜貴的顧家少爺給帶走了。

    “連心！”院長媽媽想起來了，取了老花鏡驚喜的起身往外走。

    她抓著顧連心伸出的手，細細的打量著，“連心是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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