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很痛苦卻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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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白山度假區到G城,隻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

    蘇輕戈急急趕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鍾。

    碾轉到了醫院見到太平間裏麵宋萍的屍體時是淩晨四點多鍾。

    南方城市,又是四點多鍾,天已經蒙蒙亮。

    她看著屍體那已經冰涼而死氣沉沉的麵容,淚水洶湧而出。

    她呆呆跪在屍體的床前,不知道應該如何哭訴。

    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發泄心中的那份悲慟。

    十二年前,她剛剛考上了A城重點高中的時候,高高興興去A城念書。

    第一個暑假。

    父親帶著弟弟去A城看她。

    也是在這樣一個黎明將至的時候,她被叫去太平間裏麵辨認親人。

    今天,也是。

    她抿著唇,看著宋萍的臉,將麵容深深的埋在母親冰冷的身體上,喉嚨苦的說不出話來。

    她在婚前,想過很多事情,想過結婚之後,借著生孩子的契機,將母親接過來一起住。

    甚至在母親勸著自己放棄父親跟弟弟的舊仇的時候,也有過放棄那些雜亂的事情,好好跟殷墨書過日子的打算。

    可是,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天真。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不計較人命的人呢?

    就算是她有過放棄的想法,那曾經做了虧心事的人,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試探著將所有能夠翻出當年事情的人滅口。

    企圖讓曾經的罪過,永遠的埋藏。

    她伸手,抓住母親冰冷到已經僵硬了的手,抿著唇,將臉貼著她的手背上:“媽,我來看您了。”

    冰冷的屍體一動不動,再也看不見,聽不見。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與她無關。

    殷墨書站在她的身後,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戈……”

    蘇輕戈微微側眸,眼睛裏麵有陰暗的眸光掩藏壓抑的留在眼底深處。

    殷家是一個泥沼。

    她既然已經踏進來了,又怎麽會有輕而易舉就抽腳出去的可能的?

    沒有這種可能,她隻能在這個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然後,跟許鵬輝拚個你死我活,或者是一起同歸於盡。

    “我想靜一靜。”

    她吸了口氣,如同吞入喉中一把尖利的荊棘一樣,割的嗓子都在痛。

    誰都不知道,她看見母親屍體的時候,強撐著沒有暈過去是花了多大的力氣。

    這個世界上,她就隻有這一個親人了。

    可是現在,這僅有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世界變得一片昏暗,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

    殷墨書看她狀態十分不好,也不敢真的走遠,便後退幾步,去門口等她。

    殷墨書出了門。

    太平間裏麵才傳來壓抑而細小的哭聲。

    他輕輕推開一條門縫。

    就看見蘇輕戈在太平間裏麵,輕輕托著宋萍的一隻手,垂著頭哭泣。

    長長的頭發擋住她的側臉。

    明明已經太平間裏麵已經沒有別人,她卻始終壓抑著自己的背上,不敢去放聲痛哭。

    所有的痛,都隻能壓在心裏麵。

    她不敢嚎啕大哭,不敢歇斯底裏。

    不敢去尋求殷墨書的幫助。

    因為,一旦暴露了當年的舊事,這件事就會如同漩渦初現的水紋一樣,將整個局勢攪動的越來越混亂。

    殷墨書是選擇幫她的妹妹跟妹夫,還是選擇相信她?

    她根本無從得知。

    黎明靜悄悄的來。

    外麵天光大亮的時候,派出所的公安人員過來跟她辦了手續。

    將宋萍失足落水的一些調查都告訴她。

    並且表示沒有任何痕跡可以證明這是謀殺,這純粹是一起意外事件導致的死亡。

    她啞然無聲的接辦案人員遞給她的從河中打撈出來的宋萍的遺物。

    接下來辦喪禮的事情,都是由殷墨書跟鄰居家的曲姨來幫忙打理。

    她不吃不喝辦完了母親的喪禮。

    在母親火化之前,還是忍不住,衝到了靈車前麵,想要去抓住那輛車子。

    殷墨書拉住她:“輕戈,讓靈車走,你媽媽不希望你這麽難過。”

    “你懂什麽?!”她一直壓抑的情緒在一瞬間被點燃爆炸,他哭紅的眼睛絕望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個親人?!你懂不懂?!”

    這是她從記事以來,就一直在照顧她,陪伴她的母親。

    一個人失去了父親跟弟弟,跟母親相依為命了十二年。

    然後連這個親人也撒手人寰離開了她的時候。

    他這種父母健在,家庭和睦,從來沒有深仇大恨埋在心裏麵蝕骨鑽心的人怎麽能明白?

    怎麽會懂啊?

    “媽……媽,你別走……”

    她推開殷墨書,朝著靈車緩緩開走的方向緊追不舍。

    她小時候在老家的時候,常常看到有親人死了之後,家屬拚命追著靈車不願意停下腳步。

    歇斯底裏的哭著想要攔住靈車的人。

    雖然那個時候她還年紀小,卻很清楚,人死不能複生。

    甚至想,應該冷靜的去麵對,不要這樣歇斯底裏才好。

    現在想來,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就像是人不真正麵臨死亡的時候,永遠不會覺得死亡有多麽可怕。

    人不到最後知道自己活不了的時候,永遠不知道有多麽強的求生欲。

    而現在,她終於也變成了那個歇斯底裏,失態大哭的人。

    她追不上那越走越遠的靈車。

    哀樂也離她越來越遠。

    但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伸長了手,也再無法去抓住母親的手。

    永遠,永遠,都沒有辦法再見到母親那活生生的麵容。

    眼前的路開始變得模糊。

    身後的曲姨在一直勸她:“輕戈,不要追了,輕戈……”

    怎麽能不追呢?

    從小她就一直都在追逐親人的陪伴跟溫暖。

    好不容易得到了,為什麽不能多陪她幾十年呢?

    她也想要父母啊,她也想要做一個有父母關心疼愛的孩子啊。

    她不是天生就那麽別扭,那麽冷漠的啊。

    “媽,你怎麽能丟下我先走呢?”

    她追不上,眼前的路變得模糊而漫長。

    靈車拐了個彎,徹底的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模糊的道路變得一片漆黑,身體也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身邊人的懷裏。

    ……

    沒有人能明白她現在的處境跟痛苦。

    盧稻稻跟景尚在知道消息之後,火速趕過來。

    但是過來的時候,葬禮已經結束,她的母親也已經下葬。

    盧稻稻握著她的手,在她的床邊不停的流淚。

    雖然死去的不是她的母親,但是她卻很清楚,輕戈現在有多麽傷心。

    景尚在外麵抽煙。

    找來幫忙的喬靜南跟林毓也在外麵看天。

    林毓將自己手裏麵的煙按熄了,往樓上房間看了一眼,道:“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婚禮剛完事,馬上就辦葬禮,這個蘇律師也是夠慘的。”

    喬靜南看了他一眼,皺眉:“少說一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主要是她這個狀態,搞不好是要流產的啊。”

    林毓說道。

    這麽一說,果然景尚跟喬靜南的臉色都變得又沉了幾分。

    殷墨書跟盧稻稻都在房間裏麵陪著蘇輕戈。

    兩個人一言不發,盧稻稻的淚水跟止不住一樣,不停的哭,旁邊的紙巾都已經用了兩大包。

    殷墨書伸手,輕輕摸了摸蘇輕戈的臉頰。

    她臉色蒼白,即便是在昏迷裏,眉毛也一直是皺著的。

    盧稻稻看見他的手落在蘇輕戈的臉上,就道:“你這幾天最好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了。”

    殷墨書皺眉看向她,一雙眼睛裏麵神色沉沉,也不解盧稻稻這句話的意思。

    “還有你那些家裏人,就不要假惺惺的來安慰輕戈了。”

    盧稻稻說話也不怕得罪人,知道殷墨書的母親妹妹都是看不順眼蘇輕戈的。

    這會出了事,估計也不會說什麽人話。

    不冷嘲熱諷就不錯了。

    殷墨書也知道自己母親跟妹妹是什麽人,沒有反駁盧稻稻的話。

    盧稻稻吸了口氣,找紙巾過來擦了下鼻涕,瞪著一雙哭紅了的眼睛:“這幾天讓輕戈去我家住吧。”

    “不行。”這句話立刻就得來了殷墨書的拒絕。

    盧稻稻看他:“你覺得你能照顧好她?”

    “她是我的太太,不管出了什麽事,我都會在她的身邊照顧她。”

    盧稻稻笑了一下,有點意味不明的嘲諷:“她在你身邊,隻會越來越難受。”

    “我會好好照顧她。”

    “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近她!”

    盧稻稻的聲音有些重,脾氣也有些掩飾不住。

    景尚到了門口,就聽見盧稻稻開始壓不住自己的情緒,皺眉喊了她一句:“稻稻。”

    盧稻稻聽見景尚的聲音,轉頭看過去。

    景尚視線裏麵有幾分擔心跟警告。

    盧稻稻真的很想把蘇輕戈跟許鵬輝之間的事情說出來,讓殷墨書在他的妹妹夫跟蘇輕戈之間選一個。

    但是她很清楚。

    她不能說,如果說了,事情隻會變得更糟糕。

    就像是現在的蘇輕戈。

    即便痛苦壓抑的要死,但是卻一個字都不能跟殷墨書說。

    一句跟許鵬輝相關的話,都不能跟殷墨書提。

    隻能憋在心裏麵,死死的憋著。

    而這個時候,殷墨書去照顧輕戈。

    輕戈恐怕連哭泣發泄一下心中的痛苦悲傷,都不敢大聲的哭。

    她又怎麽放心讓殷墨書去照顧輕戈?

    盧稻稻被景尚的視線看的閉上了嘴。

    剛好這個時候,曲姨也到了門口。

    看見房間裏麵的蘇輕戈還沒醒,就道:“我幫阿萍收拾遺物,找到了一封寫給輕戈的信。”

    “信?”

    盧稻稻一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