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陌裹著被子，就這麽看著他。

    陸靖白舔了舔牙齒，濃眉緊擰，極不耐煩的吼她，“說話。”

    “嗬，”言陌笑了一下，一抬手，裹在身上的被子沒有外力的幹擾就掉在了地上。

    她毫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表情散漫無禮。

    陸靖白順著她的力道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眼瞼微垂，英俊的麵容上覆蓋著一層痞氣。

    言陌一隻手撐著他身側牆壁，另一隻手伸進了他的褲包。

    女人直視著他。

    手指隔著薄薄的布料觸碰他緊繃的大腿肌肉。

    陸靖白看了她幾秒，突然唇角一勾，饒有興致的樣子，“想摸？”

    他將她的手從褲包裏扯出來，搭在皮帶上，“那就伸進去摸，隔著布料，有什麽意思？”

    蘇瑾胤還站在樓梯口，在言陌將陸靖白壁咚在牆壁上時就回頭看他們了。

    此刻，一雙眼睛黑得像化不開的濃墨。

    他的身上籠罩著某種凜冽的氣場，緊繃的下頜線昭示著他的隱忍。

    感受到他的憤怒，傭人戰戰兢兢的問：“少爺，還報警嗎？”

    他眯起眼睛。

    從未有的嗜血暴戾在血液裏湧動。

    “不用了。”

    蘇瑾胤咬了下腮幫，邁開腿朝著言陌的方向走過去。

    地上鋪了地毯。

    踩在上麵基本沒有聲音。

    他解開袖扣，隨手扔在地上，將袖口一點一點挽到手肘，又抬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

    裸露出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性感。

    言陌或許注意到了，或許沒注意，她的視線一直緊看著陸靖白，“我在摸，陸警官這次帶的支票在哪裏？”

    陸靖白：“摸到了？”

    她將手抽回來，唇角淺淺勾著，“陸警官難道不是來分手的？”

    陸靖白沉默。

    來之前，他確實有過這個念頭。

    言陌還在等他的回答。

    男人看著她，目光很深，“我反悔了。”

    言陌冷笑，“孬種。”

    她興致缺缺的將手插進褲包，轉身回了房間。

    言陌的性格並不熱情如火，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結束，這讓她厭煩。

    正要關門，陸靖白抬手按住門，止住了她的動作。

    他一個側身，從門縫裏擠進去。

    關門、反鎖，動作一氣嗬成。

    蘇瑾胤慢了一步，險些被關過來的門撞到頭，一張俊臉陰沉得像是要沁出水來。

    他站在那裏，唇瓣被抿緊發白，手背上青筋繃起，心裏仿佛壓抑著極端的痛苦。

    半晌，他開口，“讓人把門給我拆了。”

    聲音冷漠，聽不出情緒。

    傭人：“書房有備用鑰匙，我這就去拿。”

    “讓你拆就拆，哪來那麽多廢話？”

    蘇瑾胤陡然加重了語氣，傭人嚇得麵色發白，連聲應‘是’。

    ……

    房間裏。

    “嗬。”

    陸靖白促狹的笑了一下，居高臨下的看著被他攬在懷裏的言陌。

    女人的肌膚嫩白，和他撐著門的手臂呈現出兩種鮮明的對比。

    他舔了下唇角，微微直了直身體，神色莊嚴，“言陌，我這條命是國家的，隨時都會為了任務犧牲，我的時間也是國家的，一天二十四小時，無論在哪裏，在做什麽，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我跑步、鍛煉、練習槍法和格鬥技巧，所有的興趣愛好都是為了能更好的完成任務，抓住毒販，我沒時間陪你，在公共場合也要裝作和你不認識，在你和任務之間，我的選擇永遠是後者。如果懷孕，我不能陪你去產檢，不能牽著你的手陪你散步，可能在你無數個需要人陪伴的夜晚我都在出任務。”

    言陌第一次聽陸靖白說這麽多話，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這樣的我，你要嗎？”

    這種無望的生活會像是一把鈍刀，慢慢的切割人的神經，一次次的失望演變成最後的絕望。

    每一次的夜不歸宿都會是新一輪的擔驚受怕。

    它不是一次性讓你痛到極致，而是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蠶食你對生活的追求。

    如果隻是無望還好，可其中還伴隨著各種危機四伏的情況。

    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陸靖白，我不怕的。”

    言陌說這句話時，臉上沒有半點女人該有的柔軟弧度，眼睛裏流露出的，也並非愛意。

    她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麵容平淡而驕矜，用一種俯視的角度注視著匍匐在自己身下的傭人。

    “言陌。”

    陸靖白喊她的名字，卻沒有繼續再說下去，隻是語氣中添了幾分無奈的妥協意味。

    陸靖白，我不怕的。

    這句話是他第二次從言陌嘴裏聽到。

    上次是在警局門口，他在車裏，她在車外。

    女人神情堅定，像捍衛領土的衛兵。

    但陸靖白心裏卻並沒有因為這句話生出多少震撼和感動，張了張嘴，最後隻是無奈的搖頭笑了下。

    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這種生活連普通男人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何況是她一個女人！

    外麵傳來卸門的聲音。

    陸靖白的手從她肩上滑下，與她十指相扣，低啞的嗓音裏帶了狠意，“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放手。”

    他磨了磨牙，“如果我死了……”

    “我不會為你守寡。”

    陸靖白：“……”

    男人揚了下唇角，帶著痞痞的邪氣，“好。”

    門已經搖搖欲墜了。

    陸靖白拉著言陌往臥室中間走了兩步，問：“走嗎？”

    “恩。”

    他帶著她去了陽台，“我在下麵接著你？”

    陽光熾烈。

    男人的身形俊朗欣長，深邃的五官被金色刺眼的陽光模糊。

    言陌衝著他挑了下眉，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陸靖白想起上次她從這裏跳下去的事，麵無表情的瞧著她，“不準胡鬧。”

    言陌：“陸靖白，你喜歡我。”

    男人氣得笑出一聲，沒理會她。

    “言陌，你今晚不能走。”

    蘇瑾胤從門外進來，拆門的保鏢都已經識趣的離開了，他站在一片狼藉的門口，目光看著陸靖白，“而且，他未來的幾個月都得住在這裏。”

    陸靖白皺眉，臉冷的像冰塊。

    蘇瑾胤聲音極低，帶著警告，“言言，爸病了。”

    言陌不想留在蘇家，言家對她還算是有養育之恩，撇開感情不談，在金錢上，他們從未對她苛刻。

    不過她清楚，對言家這種家世而言，錢比感情更廉價，養條狗也不至於苛刻，但對言陌這樣的孤兒來說，錢才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必要條件。

    如果今天是蘇葉或言舟徑開口，她還多少會有點顧慮。但對蘇家，如果沒了感情，就隻是名義上的幾聲稱呼了。

    “他想看到的是你們，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你們，而不是我，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

    有風。

    吹得她的頭發張牙舞爪。

    “即便隻是名義上的，他也是你爺爺，老年人喜歡團圓，如今所有人都住在蘇家，你也給我乖乖留下。”

    蘇瑾胤動了怒，臉色陰沉的難看。

    一句話，已經帶出了長輩的威壓。

    “您還真是孝順，”言陌的語氣不無諷刺，“既然如此，就退回到你的位置，有些逾越的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蘇瑾胤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腕。

    手伸到一半，被陸靖白抬手截住了。

    兩個男人平靜的對視，麵上不動聲色，手上卻較著勁。

    單論身手，蘇瑾胤不是陸靖白的對手。

    陸靖白練習格鬥是為了保命，蘇瑾胤健身是為了鍛煉，目的不同，投入的心血自然也是不同的。

    兩人性格都屬隱忍那一類，手骨骨節因為用力泛著白，麵上卻都沒表現出絲毫痛楚的模樣。

    言陌沒去理會他們的明爭暗鬥，嗓音很靜，在午後炙熱的陽光中更顯慵懶，“你知道，為什麽我和言諾對他們的稱呼不同嗎？她叫外公外婆，我卻要叫爺爺奶奶？”

    蘇瑾胤：“……”

    “那是因為他在提醒我們，你的身份，我的身份，小舅舅。”

    陸靖白很震驚。

    言陌叫蘇瑾胤小舅舅？

    他驚訝的，並不是他們相仿的年紀，而是他們的關係。

    小舅舅和外甥女。

    這關係……

    真他媽亂。

    陸靖白俯身靠近她，不明意味的輕笑，“小舅舅？言陌，你口味真夠重的，沾親帶故的也不嫌棄？”

    她歪頭：“我是言家收養的，你不知道嗎？”

    陸靖白：“……”

    這事他真的不知道。

    沒親自調查過，母親也懶得細提，也隻在他後來問起，才說了句是言家的女兒。

    言陌隻以為陸靖白在諷刺她。

    她的身份，陸太太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了。

    看出言陌所想，陸靖白瞥了她一眼，加重了語氣，“我不知道。”

    前麵的話他聽的雲裏霧裏，言陌這句解釋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那扇隔阻的門。

    讓一切不同尋常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什麽身為言家大小姐，她會因為缺錢，和母親簽了這樣的協議。

    又為什麽在她身上看不到半點世家千金揮金如土的習性。

    陸靖白牽住她的手，彎腰正視，“言陌，我們回家。”

    他不知道她和言家的人關係如何，但看她現在這副性子，估計是不好的。

    除開遺傳和父母性格這些不可避免的原因，在關愛的家庭中長大的孩子，不會這麽冷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