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舟徑：“桌上這份協議你看看，如果沒問題就簽了吧，這位是夏律師，有什麽疑問你可以問他。”

    蘇葉臉色越發不好，看著言陌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

    這讓言陌生出了幾分好奇。

    彎腰拿起茶幾上的文件夾翻開。

    股權轉讓書。

    言陌沒再往下看，她合上文件，看著言舟徑，“什麽意思？”

    “鑫合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雖然不是我們親生的，但爸一直將你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言家的產業，你和諾諾都有份。屬於你這份本來早就應該交給你了，但你不學商業管理，以前年紀又小，就一直拖到現在。”

    鑫合是言氏集團旗下的子公司，這幾年發展不錯，隱隱有超過總公司的勢頭，所以這幾年言舟徑的重心也放在那裏。

    百分之十五。

    是比非常可觀的數字。

    她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對麵沙發上身體緊繃、一臉不甘願的蘇葉，突然就笑了。

    “爸，你和媽現在都還年輕，身體也都健康，不用急著安排。再則，言家的東西還是留給言諾更合適。”

    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促使他們下的這個決定，但顯然，不是心甘情願的。

    言陌沒那麽不識抬舉，人有私心，他們對言諾比對她好是人之常情，她也沒什麽不平的。

    言家對她，沒有必須要盡的義務。

    在感情上沒有，在金錢上更是沒有。

    言陌明顯感覺到蘇葉緊繃的背脊鬆弛下來了，連言舟徑聽了她的話後也是鬆了口氣，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她覺得好笑。

    也當真笑了。

    既然不願意，又何必要裝出這副大方的樣子。

    言陌正打算離開，又聽蘇葉說道：“小陌真是懂事，不過，最近有人惡意收購鑫合的股份，你爸手上的股份分出兩份後，比那人少了百分之十，那人聯合了董事會要接替你爸總裁的位置，既然這百分之十五你暫時不需要，能不能簽字放棄。”

    言陌明白了，這才是蘇葉叫她回來的真正目的。

    她不懂商場，不知道這背後的操作。

    按理說，這股份沒轉給她，就應該就還在言舟徑名下，怎麽會需要她簽字放棄才能轉到他名下。

    不過她並未太深究。

    “好。”

    言陌拿起筆，低頭在文件上簽字。

    身後傳來高跟鞋磕在地板上的響聲，清脆、利落，彰顯著來人高調的登場。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一道影子從上方投下來，言陌眼前閃過一隻女人的手，她微一側頭，手邊放著的咖啡杯就不見了。

    “嘩啦”。

    溫熱的液體從頭頂直潑下來。

    咖啡醇厚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

    言陌坐著沒動。

    言舟徑和蘇葉也沒動，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其他原因。倒是從她進來就一直沉默不言夏律師給她遞了張紙巾。

    “言陌，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癡心妄想公司的股份。”

    言陌沒理會她，埋頭仔細將臉上的咖啡擦拭幹淨，但衣服和頭發上的就隻能回去做清洗了。

    言舟徑氣得瞪眼，隨後拿起旁邊的遙控板朝言諾砸過去，“你發什麽瘋？滾回房間去。”

    言諾躲了一下，遙控板砸空了，掉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

    她是父母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從小受盡寵愛，言舟徑扔來的遙控板雖然沒砸中她，但在她看來，跟打在她身上沒區別。

    “在你們眼裏，她乖巧懂事、學習好、聰明、學什麽都快，又不讓人操心，我就是個隻會鬧脾氣，其實什麽都不會的草包對不對？你們早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你們現在要將言家的財產都過到她名下了是不是？”她用手背抹了把洶湧而出的眼淚，“你們疼愛她，小舅舅袒護她，如果她沒有不要臉的對小舅舅生出那種齷蹉的心思，外公外婆也寵著她。”

    言舟徑動了動嘴唇。

    蘇葉皺眉，對言陌道：“小陌，你先上去清洗一下。”

    言陌的一雙眼睛冷冰冰的。

    她看著發神經的言諾，冷冷的吐出一句：“蠢貨。”

    “你罵誰呢？你給我站住……”

    “還沒鬧夠嗎？”言舟徑大怒，“滾回你的房間去。”

    ……

    言陌側著身子趴在浴缸邊緣，下巴支在交疊的手臂上。

    浴室裏安安靜靜的。

    氤氳的霧氣熏染上她的眼睛，將那雙黑得深不見底冰冷冷的眸子染上了潤澤的痕跡。

    有電話進來。

    言陌伸手，將台子上震動的手機撈過來。

    電話是陸靖白打來的。

    他很少在工作時間給她打電話。

    “喂。”

    她嗓音裏的慵懶太過明顯，陸靖白一愣，忘了原本要說的話，“在幹嘛？”

    “洗澡。”

    聽筒裏安靜了幾秒鍾。

    陸靖白低咳一聲，再開口，聲音比之前沉了幾個調，“我這幾天要出任務，就不回去了，晚上早點休息，不許熬夜。”

    她剛要說話，洗手間的門被人用力踹開，撞上了門後的牆，又反彈回來。

    “言陌，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

    闖進來的人是言諾。

    當然，這個家，會做這種沒腦子的蠢事也隻有她。

    她滿臉憤恨的瞪著言陌。

    言陌忍耐了一會兒，“瘋夠了就滾出去。”

    “這裏是我家，該滾的應該是你。”

    激動中，言諾上前一步，揮手打掉了言陌的手機。

    “啪”。

    前段時間剛換的屏又碎了。

    通話還在繼續，但誰也沒功夫去關注。

    言諾咬牙：“當年怎麽沒把你淹死。”

    聽她提起當年，言陌反倒是冷靜下來了，似笑非笑的偏頭看看她，“這要問你了，當年把我推下河的時候怎麽沒看清周圍的環境，你應該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濕地公園你都能下手，腦子蠢壞了吧。”

    “我是蠢，我就是蠢才會留你活到現在，我現在就殺了你。”

    她的狀態看著不太正常。

    言陌留了心，從浴缸裏起來，扯過架子上的浴袍披在身上，不想理會她的胡攪蠻纏。

    言諾見她要走，突然伸直了手朝她撲過來，死死掐著她。

    “你他媽瘋了？”

    言陌不耐煩的推了她一把，言諾腳下一滑，直接栽進了浴缸裏。

    濺起的水花將浴袍打濕了大半。

    言陌繃著一張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在浴缸裏撲騰的言諾。

    水漫過女人的臉，兩條手臂在空中揮舞。

    她慢慢蹲下來。

    突然。

    眼前的場景開始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當年她被河水淹沒的畫麵。

    那時的她……

    言陌已經記不得那時候跌入河裏，是絕望和恐懼多一點，還是解脫多一些了。

    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按住言諾的肩。

    將已經掙紮著快要坐起來的女人重新按回了水底。

    言諾吃驚的瞪大眼睛，手腳並用的劇烈掙紮。

    言陌卻是一臉平靜，俯身與她對視。

    水打濕了浴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

    “我們看看，到底是誰弄死誰，恩？”

    水從浴缸裏漫出來。

    在安靜的浴室裏格外清晰刺耳。

    “言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猛的抽回了手。

    是陸靖白的聲音。

    隔著聽筒，從另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

    水裏女人的臉重新變回了言諾，言陌收回手起身，起身，“你要是想發瘋，就在裏麵瘋夠了再起來，當年你將我推下河，今天就當是還了。”

    話音剛落。

    一道偉岸的身影從外麵衝進來，彎腰將撲騰的言諾從浴缸裏撈起來。

    真巧。

    言陌冷笑著轉頭去看。

    對方已經一巴掌打在了她臉上。

    “你居然敢……言陌，你居然這麽喪心病狂，諾諾當年不懂事，我和你媽已經補償過你了，你居然還記仇到現在。”

    從門外衝進來的人是言舟徑，他一手攬著狼狽不堪的言諾，一手指著言陌，臉上橫肉抖動。

    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裏彌漫。

    言陌舔了舔破了的唇角，回頭看向門口。

    門口擠了一堆人。

    蘇葉、蘇瑾胤、還有幾個傭人。

    言陌很平靜。

    她彎腰撿起地上摔碎了屏的手機，貼在另一側沒受傷的臉頰上，“你忙吧，掛了。”

    陸靖白臉上烏雲密布，聲音冷的像是揉進了冰渣，“你在哪？”

    本以為要費點功夫才能讓她說地址，但是並沒有。

    “言家，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言陌走到門口，被蘇瑾胤攥住了手腕。

    力道很大，幾乎掐斷她的手腕。

    “見不得你外甥女受欺負，還要再來一巴掌？”言陌眯著眼睛睨他，語氣嘲諷，“蘇瑾胤，他有資格打我，但你沒有。”

    “言言……”

    男人抿著唇看她，英俊的臉緊緊繃著，壓抑著明顯的低氣壓。

    黑而冷的眼睛緊緊盯著她。

    嗓音沙啞，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帶著陰鷙的憤怒，“你覺得，我會為了她打你？”

    她的臉腫的老高，血紅和慘白交加，唇角開裂，往外滲著血。模樣狼狽不堪，偏偏又帶著不可高攀的冷蔑。

    言陌甩開他的手，走了出去。

    “言陌。”

    她充耳不聞。

    蘇瑾胤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擰了回來，緊緊咬牙，喉結壓抑的上下滑動。

    “說話。”

    言陌：“不會，你從來不打女人，比起直接動手，你更擅長的，是拿刀戳人心窩。”

    蘇瑾胤捏緊了她的肩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