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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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
花束落在地上後,花枝摩擦著包裝紙的聲音。
在寂靜中格外的明顯。
空氣一時凝固住了。
甘寧離言陌最近,幾乎在她抬手將花束砸向江昀臉的時候就伸手將人拉到了身後。
這一刻,所有人的情緒都是緊繃的。
但後者儒雅英俊的麵部輪廓沒有絲毫觸動,很平靜的回視言陌。
“言小姐不喜歡?”他彎腰,將已經淩亂的花束撿起來,臉上笑意更濃,“看來,那賣花的姑娘說的不對,還是有女人不喜歡花。”
繡球脆弱,這一摔,花徑斷了大半,花瓣也狼狽不堪。
被女人摔了一臉的花,無論換成誰都該生氣,但江昀沒有,他低頭看花,手指將一截沒有完全斷掉的花枝扶正,拚成一個整體。
但斷了就是斷了,等他手一撤開,花枝又耷拉了下去。
男人的眼睛微微一眯,在言陌看不見的地方掠過幾許冰冷的寒意,再抬頭時,又是一派如沐春風的淡笑。
言陌:“江先生,今天清晨平安大道上出了一起車禍,這事你知道嗎?”
“早上起得晚,沒來得及看新聞,”他哭笑不得的摸了摸挺直的鼻梁,“你似乎把我想的太神通廣大了一點,如果我真有這麽大的本事,也不會在言小姐這裏處處碰壁,恩?”
他的眼底,閃爍著溫柔深邃的微光。
言陌卻像是一頭栽進了一池冰冷的水裏,寒意沿著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鑽入,直入心底。
“江先生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屬於什麽嗎?”
“……”江昀含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無恥。”
滿場寂靜。
江昀神情未變,看著再正常不過。
誰都沒有發現,他被花束擋住的那隻手正緩緩的朝著腰間挪去。
陸靖白的車就在這時候從道路盡頭駛了過來,車子的引擎聲打破著此處僵凝的氛圍,江昀快要伸到腰間的手縮了回來,重新落在花束上。
車子穩穩的停在言陌麵前。
一身黑衣黑褲的陸靖白扶著車門從上麵下來,他抿著唇,臉部輪廓緊繃,幽暗的眼底是冰冷的光。
他淩晨接到的電話趕回警局,一直開會開到現在,那股子麵對下屬時肅殺強硬的氣場還沒完全收斂,直到走到言陌身旁,才揉進了點點的溫柔。
他低下頭,不動聲色的將言陌拉到了安全的位置,“去醫院?”
“恩。”
“我也正好要過去,上車吧。”
穆東野開的是他的車,在出事後沒多久交警就已經聯係他了,隻是那時候他有個重要的會議走不開,打電話跟保鏢確認過言陌的安全後,後續事情讓辦公室主任去處理的。
他也猜到了言陌肯定會去醫院。
車子駛遠,江昀的身影被遠遠的拋到後麵。
一隻大手按在淩亂的繡球花上,五指收緊,粉嫩的花瓣被揉得支離破碎。
車上。
陸靖白專注的看著前方,“我讓保鏢給你收拾行李,最近這段時間搬回媽家裏去住。”
“我等下回去自己收拾。”
和顧鈺微相處其實沒什麽壓力,兩人雖然在一個屋簷下,卻不常見麵,而顧鈺微也不同於別的婆婆,喜歡對兒媳指手畫腳。
她對她的態度,一直是冷冷淡淡,卻又沒有半點不滿意或瞧不上的意思。
甚至,她和陸靖白住在家裏時,顧鈺微還刻意給他們騰空間。
陸靖白側頭看了眼言陌,從她的神情中並未看出對這種生活的不滿或疲憊,他心裏熱得發燙,伸手將女人的手裹進掌心,“抱歉。”
“恩,”言陌應了一聲,回握他的手,“我接受了。但陸靖白,夫妻之間,需要的其實不是道歉,過怎樣的人生是自己的選擇,而我的選擇,是你,即便前路滿是荊棘。”
言陌幾乎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
似乎天生就不會柔情婉轉,即便是撩人的情話也被她說的中規中矩,沒有半點情趣可言。
但陸靖白卻偏生愛極了她這副模樣。
她說的,不是討人歡心的情話,而是誓言,所以不需要柔情,更不需要依附。
男人彎唇,前麵轉彎,他將手抽回來重新放到方向盤上。
穆東野傷的不重,言陌到的時候他已經醒了,正倚著床頭吃混沌。
柏靜夷已經來了,正在和醫生交涉。
看到言陌,她眼裏的光澤明顯的亮了起來,“小……言陌。”
她差點脫口叫她的小名,但想起言陌並不喜歡她太熱絡,才硬生生的改了口。
言陌朝她點了點頭,神情自然,之前那次不歡而散並沒有在她心裏留下任何的痕跡:“陳太太。”
沒有交談的意思,她徑直走到病床邊,拉了根凳子坐下,“對不起。”
穆東野含著混沌,含糊不清的道:“你道啥歉啊,該我跟你說謝謝才對,也虧得你那輛車,要不然我今天估計得躺平了,防撞絕對一流,那玻璃跟普通車的玻璃不一樣,不會還防彈吧。”
他被安全氣囊彈得有些懵,忘了陸靖白是做什麽工作的了。
言陌:“……”
她咽了咽嗓子,“你被撞,很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你開的那輛車。”
穆東野咬了一口的混沌掉在碗裏,湯汁濺到了雪白的被單上:“……那是陸靖白的車?”
言陌:“恩。”
穆東野繼續埋頭吃混沌,“那你記得叫你家靖哥哥抓到人後給我報仇啊,畢竟,我這傷受的有點冤。不過,我覺得也不一定,那人明顯留了力,沒把我往死裏弄,要真是衝著你們家那位來的,可不見得能手下留情。”
留個全屍都是大發慈悲了。
“你那個點出去幹嘛?”
“吃早餐啊,媽的,忙了一個晚上,都餓死了,點個外賣也沒人送。誰知道剛出門就讓人給撞了,我走自己的道,對方全責。”
他當時隻當對方刹車失靈或者油門當刹車用了,後來交警查了監控,又檢查了那輛車的刹車,初步判定那輛車就是專程衝過來撞他的。
穆東野好多客戶都是國外的,所以他差不多過的都是太平洋時間,一月三十天,就有二十天是半夜討論。
“你最近得罪誰了?”
“我那極品未婚妻唄,不過我跟她早就不對付了,她要想弄死我,估計不會等到昨天才動手。”
言陌:“……”
她沒見過穆東野的未婚妻,隻聽他說了幾次,每次都是不願深談的態度。
“你受傷她沒來?”
穆東野不在意的道:“等我死了她就來了,哭兩句,落個重情重義的名聲。”
柏靜夷去樓下交了住院費上來,正好聽到他說這句話,“東野,你如果不滿意這段婚約,靜姨去說,爭取不傷兩家和氣,將婚約解除了。”
“不用了,也還沒到結婚的時候,陳叔剛走,再過段時間吧。”
婚約是陳叔在的時候定下的,柏靜夷一直都知道他不滿意,但從來沒說過什麽,大概是昨天言陌的話才讓她有了解除婚約的想法。
沉默了半分多鍾。
柏靜夷:“那你們聊,我先回公司了,我給你找個兩個護工,有什麽事你可以叫他們。”
言陌其實也要走,但她並不想和柏靜夷一起,說不出什麽具體的原因,大概隻是不想聽到那些自責內疚又悔不當初的話。
但對方卻開了口:“言陌,你陪我一道吧,東野換洗的衣服還在車上,你幫他拿上來一下。”
言陌起身,和柏靜夷一道出了病房。
走廊上很多人,吵鬧的很。
柏靜夷:“你是不是在恨我?”
“不恨。”
言陌答的幹脆,幾乎讓人覺得她是在敷衍。
柏靜夷正要說話,卻見她笑了笑,一臉認真的回視她:“恨大多是不喜歡現在的自己,覺得自己從一棵筆直的幼苗長成了一棵歪脖子樹,久而久之,這種不滿就演變成了一種扭曲的心態,憤恨那些在他人生中留下過痕跡的人,作為引導者的父母首當其衝,而我……”
她靜了靜,“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也很感謝命運給她做出的安排。
‘遇到陸靖白’這件事,足以彌補她人生所有的不圓滿。
到了停車位,柏靜夷將後備箱裏的手提包拿出來,還有一個密封的牛皮紙袋,“這是你要的DNA結果,言陌,我知道你怨我,但下個月是你爸的忌日,我們一起回去一趟吧,看到你,他會高興的。”
“他……是怎麽死的?”
人大概都是緬懷死者的,對活著的人反而苛刻。
比如她對柏靜夷。
無論表現的再怎麽淡然,也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血緣這東西,有時候很神奇。
或許柏靜夷說的對,她怨她。
“車禍,是言舟徑害死他的,是他開的車,他這個偽君子,看中了你爸的公司,又出不起價格收購,就起了歹心,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哄得你爸自願將公司給他的。”
言陌的爸爸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雖然現在已經想不起當初的感覺了,但對言家的恨這麽多年卻從未減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