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什麽時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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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陌是被手腕上傳來的一陣痛意給驚醒的,睜開眼睛,正好看到男人英俊淩厲的側臉。
他半跪在床邊給她包紮傷口,沒有開燈,手機手電筒的光照著頂上的天花板。
灑下來的光線很昏暗,但足以視物。
碘酒的味道很刺鼻,大概是怕把她吵醒了,男人每噴一次藥就湊近了吹一吹。
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完全聯想不到這傷口是他弄出來的。
擦了藥,涼涼的,倒也不覺得疼了。
察覺到言陌的視線,陸靖白側過臉來看她,鼻梁嘴唇下巴都籠罩在陰影中。
他穿著睡衣,衣領處,鎖骨凹陷。
“吵醒你了?”陸靖白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的漆黑明亮,聲音渾厚低沉,帶著一線不清醒的沙啞,很是好聽。
言陌聽得有些愣住了,看著他弧度完美的下顎,下意識的問:“你怎麽在這裏?”
陸靖白清了清嗓子,“你手上有傷。”
還是好聽,卻感覺不一樣了,沒有最初那種扣動人心弦的震撼感。
言陌收回心神,將手從陸靖白的掌心中抽出來。
白白的紗布捆了一圈,幹淨整潔。
包的,出乎意料的好看。
言陌心裏的氣還沒消,轉過臉,目光正好落在床頭櫃上,散落的外幣、身份證和護照已經撿起來了,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裏。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朝下抿緊了唇。
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陸靖白見她臉色不愉,知道她還在生氣,不想大半夜的惹她失眠,收拾好藥箱,“太晚了,趕緊睡覺。”
陸靖白走後,言陌睡不著了。
剛剛擦藥包紮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自己吹了吹,半點涼意也沒感覺到,更疼了。
翌日。
言陌正在吃早餐,接到柏靜夷的電話。
對方一副詢問的語氣:“小陌,後天就是你爸爸的忌日,你要不要買點什麽東西?我正好在你住的小區附近,崇南商場做活動,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兩個人都不需要排隊買打折貨,柏靜夷這麽說,隻是想找個借口約言陌一道出去。
言陌想了想,應下了,“好。”
她的手受了傷,沒辦法做細致的修複工作,在家呆著也是無聊,最主要的是,她和陸靖白現在算是在吵架,一個人呆著難免會心情浮躁。
和柏靜夷約了見麵地點,吃完飯,言陌拿了車鑰匙出門,在門口的時候被保鏢攔下了,“陸太太,陸先生早上走的時候吩咐過,您今天不能出去。”
言陌的手肘支著敞開的窗戶,將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後,“他難不成還想要軟禁我?”
“……”
保鏢低頭退到了一邊,識趣的不參與戰爭。
言陌給陸靖白打電話。
“什麽事?”男人低啞的嗓音混著電流聲隔著聽筒傳來。
“我要出門。”
那頭沉默了片刻,“去哪?”
“墓地,祭拜先人,陸警官,需要打申請寫報告嗎?”
陸靖白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什麽時候去?”
“現在。”
男人抿唇,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我等一下有個會議走不開,等我幾個小時,我回來陪你一起去。”
說完,也不待言陌同意,徑直掛了電話。
有人敲門。
陸靖白收起手機:“進來。”
小宋推開門,“陸支隊長,會議還有五分鍾就要開始了。”
“好。”
他正了正襯衫的領子,轉身出了辦公室。
會議室裏,這次參與行動的所有幹警都到了,繼龍哥案之後,這是鬆林市最大的案子了。
鬆林不是邊境,沒有那麽多毒販光顧。
這是一場針對新型毒品’長情‘的研討會議,經過幾天的審訊,毒品的來源已經有些眉目了,供貨的上家也已經有了鎖定的人選。
會議內容高度保密,所有人的手機都是沒收的,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的很緊。
討論進行到一半,有人申請去上洗手間,陸靖白抬手看了眼腕表,“中場休息十分鍾。”
嶽明是最後一個去的,臨走時問陸靖白,“頭兒要不要一道?”
陸靖白正抿著唇看討論結果,雙手撐著桌麵,身子前傾,眉頭微蹙。
聞言,掀眸掃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嶽明的錯覺,總覺得這一眼格外有深意,像是要穿透他的靈魂,看進他的骨子裏。
嶽明匆忙轉開視線,不太敢直掠他的鋒芒。
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快點讓人幾乎感覺不到陸靖白眼裏的波動,陸靖白低下頭:“我不去了,你趕緊的,遲到了就在門口站著聽。”
語氣一如既往,嶽明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太過緊繃,看錯了。
第一批去上洗手間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回來了,陸靖白抬頭看了他一眼,皺眉,“不去就坐下。”
“去去去。”
洗手間。
嶽明直接走到最後一個包間,鎖門,左右上下看了看,確定沒有監視探頭才打開馬桶蓋的水箱,撈出一個用密封袋裝好的手機。
手機是開著的,關了靜音,屏幕也調的最暗。
他迅速編輯好一條信息,分成四段存在不同的文檔中,文檔,一篇幾萬字,短短的十幾個字混在其中,很不容易看出什麽。
嶽明一邊看時間一邊做著手上的事。
外麵安靜得像是一座墳墓。
他有點急,這麽久以來從未有過的現象,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
終於將最後一條短信隱在了文檔中,他長長的籲了口氣,將手機關機裝回密封袋裏,剛剛拿起馬桶水箱的蓋子,洗手間的隔間門突然被一陣大力踹開。
他是背對著門的,門被踢開後重重的砸在他的背上,反彈回去後被一隻大手按住,輕輕推開。
整個左肩都鑽心的疼,手機脫了手,落進了便池裏。
嶽明捂著被撞疼的地方,還沒有回頭,明晃晃的手銬便拷在了他其中一隻手腕上。
有人彎腰去撿便池裏的手機,嶽明如夢初醒,臉色大變,另一隻沒有被拷住的手去摁衝水的開關。
身後的人察覺出他的意圖,用力拽緊手銬想阻止他的動作。
嶽明的力氣在這種時候達到了巔峰,一個人拽著手銬使勁拖,一個人攔腰抱著他往後拉,硬是沒有撼動他一分,他的手穩穩的落在了衝水的按鈕上。
剛要按下,一隻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從手型上看,是陸靖白的。
嶽明也不知道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他為什麽還有注意力去研究扣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的手型,總覺得,最後阻止他的人是陸靖白,一切就無憾了。
輸給任何一個人,他都覺得不甘心。
‘哢嚓’。
手腕脫臼的聲音。
他的手無力的耷拉下來,手指壓著的,就是衝水的按鈕,他卻再也沒有按下去的力氣。
便池裏裝手機的密封袋被人撿起來,用證物袋仔細裝好。
冷冰冰的手銬銬在他脫臼的手腕上,“嶽警官,跟我們走一趟吧。”
嶽明回頭,看著站在角落的陸靖白,慘然的一笑,“頭兒,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的?”
信息根本沒有發出去,不可能是通過攔截信號,這是一場早就部署好的抓捕,他的視線所有人的臉上細細掃過。
所有人都在。
隻有他。
陸靖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擺了擺手,嶽明被帶下去。
大部分人都離開了,陸靖白靠著門,單手插在褲包裏,手指沿著打火機上的花紋慢慢摩挲,他仰著頭,眼眶裏有微紅的痕跡,下頜線的弧度緊緊繃著,看得出來是在咬牙。
做警察,最痛苦的不外乎是出生入死的同事在麵前倒下,父母妻兒受自己牽連,還有就是,和自己一起發誓要將毒販一網打盡的好兄弟是個黑警。
陳勇:“頭兒……”
“有煙嗎?”
“有,”陳勇遞了一支過去,用手籠著火苗給陸靖白點上,“頭兒,您別想太多,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勉強不來的。”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隻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他是知道這次行動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包間門被踹開之前,他設想過無數種場景,甚至想過,嶽明因為失戀在裏麵割腕自殺,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平時跟自己搶泡麵、搶鹵蛋的兄弟是黑警。
陸靖白狠狠的抽了兩口煙,淡青色的煙霧將他籠罩,模糊了他分明的棱角。
煙沒了一半。
他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字,“恩。”
陳勇出去了。
腳步聲消失在洗手間的門外。
陸靖白抽完一煙,將燃著的煙蒂扔進便池裏,火光熄滅,發出‘哧’的一聲響。
他狠狠的揉了兩下紅著的眼睛,直起身,朝著審訊室的方向去了。
嶽明的手已經接好了。
他耷拉著腦袋,雙手拷著手腳,坐在審訊椅上。
陸靖白拉開椅子坐下,金屬的凳腳在地上磨出很大的聲響,“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坐那個位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