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別把自己一個人藏起來

字數:9402   加入書籤

A+A-


    言陌是真的累了,身心疲憊,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陸靖白吻了吻她緋紅的臉,將台燈的燈光調到最暗,脫了浴袍在言陌身側躺下。

    女人身上除了沐浴液的味道,沒有別的香味。

    淡淡的,很好聞。

    他的臉挨在她的後脖頸,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手臂環上女人纖細的腰,將她攬過來,揉進懷裏。

    言陌做了個夢,說是夢又仿佛不像,因為什麽都沒有,一團漆黑,她置身在其中,恐懼、茫然、驚慌……一切負麵的情緒在夢裏都像是長出了實質的手,拽著她,拖著她,團團擠在她身邊,將她往不知名的深淵裏推。

    夢裏沒有毒品、沒有那些吸食後控製不住手舞足蹈的人、沒有江昀、沒有警察、沒有毒販,隻有黑暗,但言陌卻清楚的知道這些隻是潛藏在黑暗的背後,呲著尖利的獠牙虎視眈眈的看著她。

    突然。

    一隻手緊緊的拽住了她的腳踝。

    男人溫暖硬實的胸膛貼過來,緊緊挨著她的背脊……

    言陌清晰的感受著從對方身體傳遞過來的溫度。

    喘息聲就在耳側。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掃過她的耳骨,一點點的侵入她的耳朵,像一隻冰冷的手,緊緊的扼住她的脖頸。

    冷意從腳心竄上來,剛才被握住的那隻腳踝像是被凍在了冰層裏,骨頭縫裏都在疼。

    “言陌,我們還會再見的。”

    江昀溫潤柔和的嗓音響起,像是貼在她耳邊,又像是離得很遠。

    他就貼著她,攬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和普通情侶一般。

    言陌的喉嚨如同堵了一塊硬物,哽得悶疼,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慘白的唇瓣在劇烈的顫動,不安的掙紮。

    “言陌……”

    “醒醒,別怕。”

    “言陌。”

    有人在喊她,親吻她的額頭、臉蛋、下巴、脖頸、鎖骨……

    陷入夢魘中的女人終於‘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慘白的臉上盡是冷汗。

    陸靖白跪著覆在言陌身上,手臂撐在她兩側,此刻正抬著頭,目光深幽的看著她。

    言陌睡袍的衣襟被他拉開了大半,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膚。

    她看著陸靖白,卻又似乎沒有在看他,眼睛裏盡是恐懼,沒有半點實質。

    醒了,但好像又還在夢境中。

    陸靖白伸手去摸她的頭,嗓音啞的很,眼睛裏都是紅血絲:“言陌。”

    他的手剛觸碰到她,言陌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了一下,往後避了避。

    她不想讓陸靖白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怕他自責。

    言陌別過頭,有幾分慌亂的掀開被子:“我去洗個臉。”

    低著頭往浴室走,背影有些匆忙,拖鞋都穿反了。

    陸靖白咬牙,手掌握緊,揪著掌心下深色的床單。

    身體和心理緊繃到了極致就容易崩塌,他看著言陌急切逃離的背影,忍無可忍,從床上起來,快步走過去拽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將她拽得轉了半圈。

    陸靖白攬著她的腰將她壓在懷裏,另一隻手握著她的下巴,嘶啞著嗓音說道:“看著我。”

    言陌:“……”

    她被迫仰起頭與陸靖白對視。

    這樣的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尤其是,她剛從一場折磨人的惡夢中醒來,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分不出多餘的力氣。

    言陌微蹙了眉,耐著性子道:“陸靖白,我去洗臉,你鬆開,你弄疼我了。”

    女人的下巴上被他掐出了青白的印痕,在她瓷白的肌膚上尤為醒目,甚至稱得上觸目驚心。

    陸靖白:“……”

    他鬆了手。

    言陌低下頭,沙啞的嗓音裏難掩疲憊:“我隻是去洗個臉,很快回來,你先睡,對不起,吵醒你了。”

    她轉身進了浴室。

    磨砂的玻璃門關上,裏麵很快傳出來水流的聲音。

    陸靖白重重的搓了把臉,他知道自己的情緒繃得太緊了,這樣下去隻會增加言陌的心理負擔,讓兩個人活的都累。

    他從床頭櫃上拿了煙盒去陽台上抽煙,勁長的手指間夾著淡金色的煙蒂,煙霧從微啟的唇瓣中溢出,散開。

    夜很深,周圍很靜。

    陸靖白心裏卻躁得很。

    一支煙抽完,隻用了平時半支煙的時間,言陌還沒有從浴室裏出來,水聲還在繼續……

    嘩啦啦的。

    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陸靖白掐煙的手微微一顫,心慌意亂的快步走過去,拉開了浴室的門。

    他的情緒有點失控,沒控製住力道,門撞在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言陌沒有洗臉。

    她站在盥洗池邊,手臂撐著台麵,身子微傾。

    低著頭,陸靖白看不到她的表情。

    水龍頭一直開著,水流進盥洗池裏泛著細膩的泡泡!

    言陌被開門聲嚇了一跳,回頭,臉上的表情還沒有來得及收斂,盡是驚慌,但很快就恢複正常了。

    她閉了閉眼睛,平靜的開口:“你怎麽進來了?”

    男人心裏一痛,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捏緊,揉成了碎末,血腥味在喉間翻滾。

    他走過去,從後麵抱住言陌,臉埋進她的後頸,“對不起,你如果害怕,你可以告訴我,打我罵我都好,別把自己一個人藏起來,別什麽都自己受著,好不好。”

    聲音裏從未有過的脆弱和自責內疚。

    “我隻是做噩夢了,有點沒回過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靖白不說話,隻是抱著她。

    言陌被他弄得沒法,草草洗了個臉,關上水龍頭,“我洗好了,走吧,睡覺。”

    “恩。”

    男人悶悶的應了一聲,隔了半晌才鬆開她。

    言陌聽出他聲音不對,抬頭,在接觸到她的視線的那一秒,陸靖白將臉側到一邊,避開了。

    雖然隻是短短的一晃而過,但言陌還是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眶。

    離天亮還有一會兒。

    躺到床上,陸靖白還是抱著言陌,但誰也沒說話。

    夏天夜短,淩晨五點多天就已經開始亮了。

    言陌有些犯困,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往陸靖白懷裏靠了靠,“靖白,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細,彼此明白就行,陸靖白確實已經做的很好了,他派了保鏢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清空了樓層,固定了看診醫生,選了安保係統比較好的貴族私立醫院……

    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對方又是有備而來,會出變故實屬正常。

    但他卻將這一切都算成是自己的錯。

    所以,深陷在夢魘中不可自拔的,不隻是自己,也有他。

    陸靖白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言陌以為他不會答,漸漸撐不住睡著了,模糊間,她聽見陸靖白的聲音,“恩。”

    很低沉,很沙啞。

    陸靖白毫無睡意,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一直到他確定言陌已經熟睡,不會因為他的動作突然驚醒,才小心翼翼的鬆開她,穿著睡袍去了書房。

    一邊走一邊撥通了藺葉南的號碼,對方還沒起床,接起電話時氣性特別重。

    陸靖白:“幫我預約個心理醫生,越快越好。”

    “心理醫生這種你找奚鉞啊,我認識屁的個心理醫生,我又沒精神病。”

    “最好是今天。”

    藺葉南:“……”

    他忍住要爆粗的衝動:“誰看?你還是言陌?”

    “……”陸靖白默了幾秒:“言陌。”

    “我聯係好給你打電話,”掛了電話,藺葉南將手機扔到一邊,摸了摸身側的位置,冰冷的一片。

    本就陰沉的臉色又黑了好幾個度,“秦慕,你他媽又通宵開會了。”

    秦慕那個副總一個月的時間有十天在出差,十五天在公司加班,剩下的五天還要臨時加幾個國際視頻會議,別說最基本的夫妻生活,幾乎連麵都快見不上了。

    這日子真他媽沒法過了。

    離婚。

    讓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抱著合約過一輩子去,別掛著他妻子的名頭惹他煩躁。

    而同一時間,在書房裏熬到半夜,索性就睡在書房的秦慕也接到了言陌的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眯著眼睛慵懶的問:“你這大清早的不跟你男人一起滾床單,給我打什麽電話呀?”

    “秦慕,你那邊有沒有熟悉一點的心理醫生?”

    言陌的聲音冷靜,沒有半點睡意。

    “有,”她正了正色,“你看嗎?”

    秦慕沒有明顯的心理疾病,但平時工作壓力大,時不時的也會找心理醫生調節。

    尤其是秦時死了的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要去趟心理診所。

    言陌:“恩。”

    “是不是江昀那個王八蛋對你做什麽了?”

    秦慕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秦時是被誰殺的,但毒販在她心裏已經貼上了喪心病狂的標簽,沒有最變態,隻有更變態。

    她不信江昀費這麽大周章抓走言陌就是為了欣賞她的美,欣賞完後再完好無損地將她送回來。

    除非他腦子有病。

    言陌回來後給她打電話報了平安,秦慕本來立刻就要去看她的,但被藺葉南給攔住了,說她好不容易劫後餘生,現在最想的,就是和陸靖白膩在一起。

    她想了想,覺得藺葉南說的有道理,便暫時沒有來打擾他們。

    對這段時間的遭遇,言陌也從未提過。

    “一點小事,不嚴重。”

    秦慕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即便是她和言陌這樣的關係,對方不想說,她也尊重她的意思。

    “我先打個電話聯係,問過他時間後再跟你約。”

    “恩。”

    “陸靖白對你好不好?”

    言陌唇角彎起,“他對我很好。”

    “真的?”

    秦慕並不是要幹涉他們的感情,隻是覺得,陸靖白的工作都這麽危險了,如果他對言陌還不好,那她肯定不甘心讓言陌跟著他。

    哪怕做壞人也沒關係。

    但言陌說‘好’,沒有半點猶豫遲疑的成分,她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那種無意識的,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幸福感。

    “那就好,言言,不管怎麽樣,你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再出這次這樣的事了,你都嚇死我了。反正陸靖白有錢,你讓他給你請保鏢,請人教你近身格鬥,再不行讓他找人幫你做點防身的暗器。”

    聽到秦慕絮絮叨叨的念,言陌心裏盡是暖意,她忍不住發笑:“你當是拍古裝劇呢?還能做個暴雨梨花針,一摁開關敵人死一半。”

    “你管他的,做不了暴雨梨花針做暴雨牡丹針啊。”

    言陌正想問她什麽是暴雨牡丹針,就聽秦慕在那頭解釋道:“一根手指粗的針,直接紮他腦門上,不死也把他弄成腦癱。”

    之後,秦慕又囑咐了一大堆,言陌都沒說話,直到要掛電話的時候言陌才開口:“手指粗的那不叫針吧。”

    秦慕:“……”

    感情她後麵說的一大堆言陌都沒聽,就去研究那個針的粗細問題了?

    下午。

    柏靜夷來了。

    來之前她給陸靖白打過電話,問了言陌的興趣愛好,去商場買了一大堆言陌喜歡的帶過來,整整放了一後備箱。

    她知道,陸家什麽都不缺,陸靖白對言陌那麽好,也不會讓她缺了什麽。

    但她就是想買,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對女兒付出。

    言陌剛起來,沒睡好,眼周微腫,還有淡淡的青色。

    看到沙發上坐著和陸靖白聊天的柏靜夷,愣了幾秒才開口:“媽。”

    她已經不再是十七八歲叛逆期的小孩子了,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弄得人盡皆知,她是她母親,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對此。

    言陌一直都很坦然的接受。

    沒有怨恨,也沒有激悅,很平靜的就接受了。

    所以稱呼對她而言,沒什麽特別的,叫媽媽、阿姨、柏總、陳太太,這些有著本質區別的稱呼對她而言其實都沒有什麽區別。

    柏靜夷顯然也是知道的,但還是因為這聲‘媽’紅了眼眶,“誒,靖白說你在睡覺,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挺好的。”

    言陌對不熟的人向來報喜不報憂。

    她下了樓,走到陸靖白身旁坐下,張嫂端過來一盅燕窩和溫水:“太太。”

    “謝謝。”

    言陌接過來,用勺子舀了小口小口的喝。

    陸靖白吻了吻她的唇,“你們先聊,我去趟書房,把燕窩先喝了,等下要吃午飯了。”

    他轉頭看向柏靜夷,眼底溫柔如水的光收斂的滴水不漏,有剩下淡淡的客氣和對長輩的尊重,“媽,等一下您也留下來吃飯吧。”

    言陌既然都已經開口叫她‘媽’了,他也跟著改口了。

    柏靜夷看了眼言陌,她低頭喝燕窩,沒有說話。

    她也分辨不出她是什麽意思。

    陸靖白還在等著她。

    柏靜夷點頭:“好,那就打擾你們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