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筱文說：“我回來好幾天了，一直在找你。忘了告訴你了，我去美國前，在F市工作了很多年，對這個城市很熟悉。”

    楊天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臉上的笑容更自然些，說：“你……你為什麽找我？我已經辭職了，我女兒生病了，我回國照顧她。”

    申筱文不想跟他拐彎抹角，直接問：“楊天，農場失火，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縱火，對不對？”

    申筱文目光灼灼地逼視著楊天，他臉上看起來平靜，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這些都沒能逃過申筱文的眼睛。

    楊天肯定地說：“怎麽可能有人縱火，申小姐，這個季節柴草幹燥最容易著火，這就是場意外。”

    申筱文問：“你就這麽肯定？”

    楊天吞吞吐吐地說：“不是，我……我是說美國這個季節農場容易失火，更何況您平時對工人們都很好，怎麽可能有人做這麽缺德的事兒？！”

    申筱文問：“那我對你如何？”

    楊華一愣，低下頭避開了申筱文探究真誠的目光，答：“您對我很好，我沒有綠卡，也沒什麽學曆，是您在異國他鄉給我一份安穩的工作，我很感激你。”

    申筱文微微笑了下，問“楊叔，從我買下這個農場，你是第一批來農場工作的工人，後來一批批的人來來去去，隻有你留了下來。

    你幫我搭理農場，培訓工人，我一直很任重你。我自認為，我們不僅是老板和員工的關係，我們還是朋友。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看走了眼？！”

    楊華一直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

    申筱文看著楊天，失望又痛心地說“楊叔，我和陽陽差點死在這場大火裏，直到現在我的腿還沒有恢複。”

    她說著蹲下來，把褲腿卷上去，露出白皙小腿上的燒傷的傷疤，恐怖醜陋。

    申筱文指著自己的腿，對楊天厲聲說：“我應該慶幸自己隻是傷了一條腿，如果那晚不是駱晨救了我們母子，我和陽陽都被燒死了。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女兒，可我何嚐不愛我的兒子？！”

    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愧疚，楊天痛苦地閉了下眼睛。

    “申小姐，你今天來找我，就是問我，農場失火到底是怎麽回事？”

    申筱文答：“是的，我想聽實話。”

    楊天說：“我什麽都不知道，那晚我起床上廁所，發現著火就趕緊叫人救火，這就是實話。”

    申筱文說：“我不相信。”

    楊天沉默了片刻兒，說：“你和陽陽沒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您就不要再追問下去了。”

    申筱文總感覺楊天話裏有話，說：“楊叔，你是不是為了給女兒治病，被人收買了，其實那天晚上縱火要燒死我和陽陽的人是你，對不對？”

    “我沒有……沒有，我沒有做過！”楊天赫然抬起頭來，憤怒地說：“我沒有被人收買，那晚就是意外失火。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讓美國警察繼續查呀。抱歉，我還要去照顧女兒，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申筱文望著楊天匆忙離開的背影，突然大聲說：“如果你沒有做過，敢不敢發誓？”

    楊天腳步一頓，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此刻看起來滄桑如八十歲的老人，腰背佝僂得更嚴重了。

    申筱文一步步朝他走過去，說：“如果縱火的人就是你，你的親人一定會遭報應的，你敢不敢發誓？”

    “不！”楊天猛然回頭，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嘴唇都有些發白。他張了張嘴，可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

    申筱文沒有立刻報警，想到生命垂危的楊笑笑，她有些不忍心。

    楊笑笑，多麽好聽的名字，承載著父母對女兒的期許，希望女兒笑口常開一生平安。可如今，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被病魔纏身，花一般的年華，還沒有恣意地綻放，就將麵臨著枯萎，多麽殘酷！

    楊天眼睜睜看著女兒一天天走向死亡，內心是多麽悲痛無助。

    她剛才說出那個誓言時，楊天臉上的恐懼，早已暴露了一切。

    申筱文走到醫院樓下，深吸了一口氣。她相信楊天不會逃走，她明天還會來。

    她在心裏默默地祝福楊笑笑能好起來，也下定決心一定讓楊天說出實情。

    “你怎麽又回來了，而且還是瘸著回來的？”

    申筱文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磁性的聲音，倨傲中透著譏諷。

    她轉身，對上蘇易楓明亮如炬的目光。黑色的羊絨大衣，黑色的軟羊皮手套，同色係挺括的長褲和程亮到一絲不苟的法國高端定製皮鞋，無不透露出清貴冷漠的氣度。

    申筱文收回目光，冷冷道：“怎麽又是你，真是冤家路窄，連醫院這種地方都能遇到你。”

    蘇易楓說：“這家醫院是我父親投資建立的，你在這裏遇到我，不奇怪。”

    申筱文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道有錢真是任性啊，連醫院都能隨便開，還是F市最好的醫院。

    蘇易楓的目光落在她腿上，目光深沉似海，說：“回美國前腿還好好的，怎麽回來就瘸了？”

    申筱文沒好氣地說：“你又不是醫生，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更何況，我也不是來你家看病的。”

    自從蘇易楓說這家醫院是蘇家投資建立的，她從心裏就開始抵觸。本來一直覺著這家醫院是F市最好的，現在越看越順眼。

    蘇易楓突然說：“我知道你不是來看病的。”

    申筱文心頭一凜，警惕地看向蘇易楓，問：“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來看病的。”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喊：“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申筱文和蘇易楓同時朝病房樓方向看去，蒼穹之下，黑暗籠罩著F市。

    這時有三三兩兩聞聲看熱鬧的人朝病房樓湧去，穿著保安衣服的人也朝同一個方向跑去。

    四周的呼喊聲響徹在申筱文耳畔，她心裏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猶如一團黑影越來越重，壓得她呼吸困難。

    病房樓，昏暗的路燈在地麵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一攤殷紅的血液從男人身體裏緩緩流出來，死不瞑目的雙眼圓睜著，透著一股陰寒，在夜色下格外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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