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陶隊長就氣憤地對家了說：“通報個鏟鏟啊通報？！人家跑到邊境上去死了還能賠三千大洋，農村頭一輩子都掙不了這麽大一筆錢，就張小兵那娃，死了也是值了，又不是上前線打仗保家衛國……”

    吧啦吧啦吧啦……發了一通牢騷。

    這楊翠花和向國紅原本是同學，聽了這些趕緊就去問向國紅：“你男人賠償了三千塊錢你分到了多少呢？”

    向國紅這才知道自己男人死了還賠了錢的，於是馬上就去問張父和王淑珍，張父見瞞不過去了才說：“那錢我們給孫兒存起來了，等孫兒長大了修房子娶媳婦用。”

    向國紅這下可不幹了，當即說：“張小兵是我的男人，他死了這錢是賠給我和娃娃的，你們憑什麽要拿這筆錢？”

    “小兵是我們的兒子，他死了我們憑什麽不能拿這筆錢？我把他養這麽大，是白養的嗎？他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嗎？”

    “你養的小兵？你的臉多大哦，你是小兵的親媽嗎？”向國紅當即反唇相譏，“哪個不曉得當年你是怎麽和小兵爸勾搭上的哦！小兵的親媽當年就是被你們氣死的！現在小兵死了，你們還把他的賠償金私吞了，你們就不怕小兵半夜來找你們要錢啊？！”

    王淑珍被向國紅刷得臉上紅一杠白一杠的。

    當年她那點破事在馬腳井都成醜聞了，絲毫不比當年向母的小妹張秀芝逃婚事件的轟動效果差。

    不過，那又怎麽樣，反正她現在已經修成正果了，隨便你向國紅怎麽說怎麽挖苦，她王淑珍就是不交出那筆賠償金。

    向國紅沒法就隻有回娘家來找自己的父母哭訴。

    對啊，這女子也就隻有這點本事！

    向父母一聽，吃大虧了，氣得火冒三丈，於是心急火燎地跑到張家去替女兒討說法，可是人家就是不肯交出那三千塊錢，就是一口咬定：“向國紅還年輕，我們並不阻攔她再嫁人，但孫兒是我們張家的，是我們小兵的唯一血脈，這錢是我們小兵的賣命錢，誰也沒有資格動用。這筆錢隻能小兵的兒子用，我們給孫兒存起來也是為了撫養我們的孫兒，將來還要為他修房子娶媳婦。”

    向父向母也是沒法，打滾撒潑也沒法，喊來幹部調解也沒用，錢在人家手裏拿著，你就是把她殺了她不拿出來你也沒辦法。

    而到了這個時候馬秀英又不吭聲了，因為張家仁是她表叔啊，現在她的表弟死了，她幫誰？幫向國紅？表弟死了向國紅遲早都不會再是張家的人了，你說她向著自己表叔還是向著外人？

    向母看馬秀英是靠不住的了，兒子國強又上了戰場，心想著隻有來找國強婆娘了，這女人看著不潑不辣，但為人處事卻非常有一套，關鍵時候還是她靠得住些。

    “二妹，你快給幫忙出出主意吧，王淑珍那個潑婦簡直快把咱國紅欺負得掃地出門了！”向母心焦火燎地說。

    賈二妹便在心裏冷笑：嗬嗬，你現在總算是遇到比你還惡的人了吧？當初你不也想方設法要把我掃地出門嗎，現在你的女兒也快被人掃地出門了，你算是嚐到了這種孤立無援的滋味了吧？”

    賈二妹本想不理睬的，可這時向國紅跑來痛哭流涕地說：“小嫂，走，你去我哥的部隊找我哥的領導去，我哥這可是上前線保家衛國打仗去了，他們這些被保衛的人民群眾就來欺負我們這些軍屬了！”

    哇哦，向國紅你這張臉夠大的吧？堪比整個華夏天空了！你還讓我去部隊找領導鬧，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上天去與太陽肩並肩呢？

    “好啊，你這個軍屬自己上部隊去找領導啊，我沒空。”賈二妹淡淡地說。

    向國紅一愣，“你是我嫂子，該你去找領導才行啊！”

    “我找領導成功了，那筆賠償金是不是就該分給我一半呢？”賈二妹反問。

    “……”向國紅頓時就不幹了，又開始痛哭流涕了，“我就知道，一個人都靠不住……嗚嗚……靠不住……”

    靠不住就靠不住吧，我又不是你媽老漢！

    賈二妹轉身就走，她家裏家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懶得跟這個自以為是的蠢婦囉嗦了。

    可是向母卻拉住了她，各種陪上笑臉，各種討好的言語：“二妹，你是有見識有文化的人，別跟國紅這死女子一般見識……”

    “嗬嗬——”賈二妹就隻是冷笑。

    這一家人真是變色龍啊，用不著你的時候就各種可惡，要求你的時候就各種虛情假意！

    不過，冷笑歸冷笑，但看在向國強的份上賈二妹還是勉為其難地給向母他們出出主意，畢竟向國強在前線打仗，自己這個軍屬還是要幫她守好大後方吧。

    於是，這麽久以來，賈二妹第一次這麽和諧地和向父母坐在了一起共同商量家務事——

    這天，向母把興師問罪之師調集好了，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遠房兄弟、近房叔侄，男男女女幾十個，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地趕到了張家仁家。

    王淑珍正在張小兵靈前裝著悲傷欲絕的樣子，在一片鄉親們麵前哭得死去活來的，突然向國紅娘家一幫人趕來了，以向母為首。

    這幫人一來就氣勢洶洶地揚言：“我家國紅嫁到張家，就是張家的人。現在我們要見女婿，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娃娃的爸爸就是被你們倆個老不死的挑撥出去掙錢才死的，你們賠人來！”

    “我們家國紅孤兒寡母被人欺啊，小兵啊，你走了丟下這老的老小的小咋個活喲，以後我們一家人都來這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暗示張家仁倆口子吞了錢，他們向家絕不放棄追索，不拿錢出來就會天天賴上張家。

    王淑珍又怎可能是善輩，豈肯善罷甘休，也顧不得此刻悲痛的形象了，跳將起來，使出了善罵的本領，把向母一家，連同她家祖宗三代，罵了個狗血淋頭——

    “鄉親們看看，我家兒子屍骨未寒，你們就來掀靈堂來了！鄉親們評評理，這些人這是何居心？”

    向母等人本來就是衝著賠償金來的，聽到王淑珍罵出了他們的本意，心裏個個都有鬼，一時間也還不了嘴了，隻得假借吊喪之名，在靈棚裏跪了一大片，呼天搶地地嚎哭起來。

    除了向國紅之外，真心哭出眼淚的還沒幾個。

    哭完一場後，向母便像一個主人一樣，指揮大家到張家仁家裏打開殺戒：殺豬的殺豬，捉雞的捉雞，扯扯菜的扯菜，擺開桌子，號召自己的親朋好友，翹著二郎腿等著來一場海吃海喝。

    把個王淑珍氣得夠嗆，幾次想撒潑大罵，但都被張家仁攔住了。

    張家仁央求老婆到：“淑珍，你就忍了吧，反正咱錢也領到手了，人家沒得到錢，吃吃喝喝發發氣也是正常，你就裝大度一點，睜隻眼閉隻眼閉隻眼算了吧！”

    接著他又悲傷地歎了口氣：“哎，拿這麽多錢有什麽用，也買不回兒子的命啊……”說著眼淚又出來了。

    王淑珍給了他一倒拐子，罵道：“難道你就沒有兒子了嗎？二娃不是你親生的嗎？你的心就這麽偏嗎？我看你是越老越窩囊了了。”

    “三千塊錢那麽多，還是分一半給人家國紅吧……你看這娘家人鬧的……”張家仁低聲說到，一邊說還一邊怕怕地瞅著老婆。

    王淑珍一下子就火了：“我說你的眼裏隻有你的兒媳婦，是吧？可憐我一天拚死拚活為了這個家，倒得不到一點好了！好啊，現在你兒媳婦一家子坐了一大院子的人，還在那遊行示威呢，巴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你這情景是想要夥同他們把我和老二攆走嗎？攆走我們你和你那兒媳婦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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