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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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獄的主君裏, 憤怒是最喜歡人間的一個,因為他熱愛書籍,熱愛音樂, 熱愛電影, 熱愛一切藝術表現形式,而雖然大部分人類弱小、愚蠢又不知所謂, 但既然他們之中誕生過並還在源源不斷誕生著能生產出震撼人心的藝術作品的大師,憤怒便覺得,人類還是有必要繼續存在下去的。

    極致的醜陋才能襯托出極致的美麗,愚者的罪孽使聖者的美德更加無暇,每一場生靈塗炭的戰爭都伴隨著無數璀璨的作品在藝術的星空中冉冉升起, 隻有最純粹的惡之中才能生長出最美的惡之花。

    總之用人間的話來說, 憤怒是個文藝青年。

    他隨身攜帶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 他在巴黎的住處收藏了六把頂級的小提琴,他會寫詩會畫畫會做讀書摘抄,手帳本裏夾著自己製作的花葉書簽, 他每周都會去參加他的人類好友舉辦的讀書會,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庸俗的推銷員, 他現在還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欣賞交響樂。

    那個庸俗的、隻知道追逐欲望的、絲毫不理解美的推銷員,地獄的七主君之一, 暴食的主君。

    可惜時代在改變,推銷員這個曾經普遍的職業也漸漸變成了上世紀的殘響, 現在的人間似乎已經沒有了文藝青年生長的土壤, 所以最近十幾年, 憤怒漸漸變得憂鬱起來,也漸漸很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熟悉的社交圈,如果不是為了暴食手中的亡靈世界永久居住證,他寧願躺在床上聽著莫紮特歎息,也不願意從巴黎萬裏迢迢跑到哥譚來。

    其他同事很喜歡跑哥譚,畢竟這裏簡直是金錢與欲望的混沌漩渦,每一寸空氣裏都彌漫著魔鬼喜歡的邪惡氣息。但憤怒自詡不是那種庸俗的魔鬼,身為憤怒的主君,他的心裏始終有一份屬於地獄的堅持和清高,對那些破壞美麗與生命的惡魔格外鄙夷,自然也鄙夷充斥著混亂和無序的哥譚,所以自從他登上主君的王座以來,他還沒有到過這座城市一次,所有的認知也都從……書裏來。

    這座城市的存在給許多著作提供了一個真實而怪誕的樣本,在憤怒的主君的心裏,這就是哥譚存在的全部意義。

    走出哥譚機場,黑發青年把手插.進風衣口袋,手指摩挲著口袋書的封麵,他站在哥譚機場外,用憂鬱的眼神望著道路,似乎在看行人,卻又似乎透過了他們,望向遠處黑黢黢的城市剪影。

    他在人群之中煢煢孑立,與四周行色匆匆的乘客格格不入,在有心人眼中就像黑夜裏的明燈那樣顯眼。

    很快一輛出租車停在他的麵前,嚼著口香糖的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先生,歡迎來哥譚!要乘車嗎?”

    對於魔鬼來說,人間的一切經曆都是新奇的體驗,而在抵達一座新城市之後,雖然對哥譚沒有懷抱多少期待,但憤怒仍然決定親身體驗一番,用自己的眼睛見證一下這座罪惡之城獨特的氛圍。

    因此雖然提前訂下了帝國酒店的商務套房,憤怒並沒有叫專車接機,而是拉開了眼前這輛出租車的門,讓自己昂貴精致的風衣麵料和廉價的座椅皮革進行了一番親密接觸,呼吸著車內混雜了空氣清新劑和劣質香煙氣味的汙濁空氣:“謝謝,去帝國酒店。”

    司機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憤怒也沒有說話,隻是望著車窗外流動的霓虹燈光,玻璃上倒影出他模糊遙遠的側臉,五顏六色的光從他的臉上飛快溜走,後視鏡上時不時閃過刺眼的車燈燈光,襯得車裏的氛圍安靜而又迷幻。

    片刻後,霓虹燈光漸漸遠去,四周的燈光也暗了下來,路燈的光芒從稀稀疏疏到徹底消失,無論怎麽看,這都不是前往位於市中心的帝國酒店的路。

    到了這裏,任何人都該意識到異常了,憤怒也不例外,他將目光從窗外轉向後視鏡,蹙著眉,語氣略帶困惑:“這是正確的路嗎?”

    出租車一個急刹,...後視鏡上懸掛的一串金屬裝飾發出刺耳的“嘩啦”響聲,司機伸手調整後視鏡,讓後座的乘客能夠從後視鏡裏看到他眼中的凶光。

    他吐出嘴裏的口香糖,從手套箱裏拿出一把手.槍,指著憤怒,不緊不慢地說:“你知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哦,我忘了你是個外地佬,你肯定不知道……”

    憤怒等他發表了一番“把錢交出來從車上滾下去否則別想完整離開”的發言,打開錢包,在司機貪婪的眼神裏,從錢包裏掏出幾張紙幣遞過去,順便彬彬有禮地開口問:“那這裏是哪裏?”

    他仿佛在遞小費的態度激怒了司機,他的牙緊緊咬住,一把奪過錢,槍口粗暴地頂著憤怒的臉,啐了一口:“你以為你是誰?小子,你是在和我說話?”

    他用槍托狠狠向這個長了張婊.子臉的年輕人的嘴砸去,懷抱著砸碎他的牙的惡意,向著他的臉吐了一口腥臭的唾沫。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吐唾沫時,年輕人的灰眼睛深了下去,幽暗的火焰一閃而逝,卻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微微一怔,隨後煙消雲散。

    “你是在和我說話?”憤怒側臉讓開槍口,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好笑地搖了搖頭,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無奈的欣喜。

    看在這個出租車司機說出了《出租車司機》這部他最愛的電影之一裏的經典台詞的份上,憤怒決定寬恕這個愚昧無知的人類,他捏住司機手中的槍,不等司機罵罵咧咧,像是擰毛巾那樣輕鬆地把槍口擰成一坨扭曲的金屬。

    在司機臉上的表情從猙獰變為驚恐之前,憤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噙著笑意推開車門,走下了出租車。

    在他鬆手的瞬間,兩簇漆黑的火焰從司機的眼窩裏躥出來,將他的眼珠燒成了焦炭,鮮血剛剛溢出就在烈焰中蒸發,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口中的軟肉也一同燃燒起來,轉眼間他失去了雙眼和舌頭,如果不是獄火將血管融化之後止住了血,幾分鍾後他就會死於失血過多——這的確是寬恕,憤怒的主君留了他一命。

    出租車上的小插曲沒有影響憤怒的心情,隻是讓他對這座城市的評價又下滑了一點,他關上出租車門,環顧四周,開始苦惱地思索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裏,不過很快他就不再為此煩惱——他看到了一群男人搖搖晃晃地從暗巷裏走了出來。

    憤怒嗅到了他們身上新鮮的血腥氣,不過他不在意這個,於是快步走上去,微笑著問:“晚上好,先生們,請問這裏是哪裏?”

    哥譚東區,這座城市最糟糕的地方。

    這裏有永無止境的暗巷,有隨處可見的流鶯,有隨便躺在垃圾堆邊的酒鬼和流浪漢,還有敢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實施暴行的歹徒,上層階級在莊園和華廈裏徹夜歡宴,東區的小巷裏回蕩著弱者的慘叫和哀嚎。

    一個衣著精致華貴、發型明顯經過精心打理、還長了張好看的臉的年輕人出現在哥譚東區會遭遇什麽?

    一百個東區居民能給他一百個不同的答案,唯一的共同點是這個年輕人肯定要丟掉什麽珍貴的東西,或許是金錢,或許是肉體,或許是尊嚴,沒有任何規律,全看他的運氣如何。

    他們開口後第五秒,憤怒的主君就決定讓他們從人間消失。

    看著地上的灰燼,青年的臉色越發蒼白,灰眼睛因為燃燒著怒火而格外明亮,他站在原地急促地喘氣,半晌才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這真是……不可理喻!”他憤恨地低聲說。

    這算什麽?憤怒的主君難以置信地想。

    這群人類行惡之前根本沒有計劃!隻是心血來潮對路人施暴!也沒有任何紀律性!赤.裸裸地背棄法律和規則!愚蠢!荒謬!毫無尊嚴和信念!連深淵裏隨處可見的汙泥都不如的垃圾!

    作為秩序和規則的尊崇者和維護者,魔鬼主君...感覺自己自己的信念在這座城市遭到了侮辱。

    對於守序邪惡陣營來說,混亂本身就是不可饒恕的,就算是作惡,魔鬼也會遵循自己的標準,有計劃有係統地散播邪惡,確保理念能夠被順利證明。對他們來說,邪惡本身就是一種信念,是支撐他們行動的信仰和動力,甚至有時候,他們認為自己並不是惡徒,而是一群目光長遠、在做正確的事、理應引導同胞共同前進的精英。

    他踏入這座城市的行為幾乎等於放任惡魔在他的家裏為所欲為!這群人類在用他們的愚昧和魯莽強.暴他的眼睛!這座城市混亂得仿佛惡魔在這裏跳過舞!他呼吸一口這裏的空氣都是對他的尊嚴的玷汙!

    青年在原地恨恨半天,才抬起眼睛,冰冷的目光從四周窺探的眼睛上一一掃過,邁開腿走出暗巷,將這些眼睛的主人被獄火灼燒發出的慘叫聲盡數拋在身後。

    ……

    拉妮婭曾經一直以為同時控製多個意識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隻不過普通人類沒有像她一樣有著隨意分化自己的能力,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發現這種多意識相互聯結的網絡式思維方式並不是人類能擁有的。

    黑霧沒有固定的實體,能夠輕易分化變形,拉妮婭的意識也能隨之分化出去,如果她想要的話,她完全可以同時製造出無數個自己。打個比方,普通人的意識是一台電腦,她的意識就是一個大型網絡,隨時能夠加入新主機,每台主機之間都可以互相發送接收信息,實時同步,毫無延遲。

    所以現在她正在同時做很多件事。

    從亡靈之地返回後的第三天,適應期終於徹底結束了,距離限製就此消失……不過更重要的是,拉妮婭恢複了對巢穴的感知。

    覆蓋城市的黑霧從牆壁裏緩緩湧出,每一條暗巷的地形都在她的腦海裏浮現,熟悉感也重新回歸,她重新把哥譚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飛也飛過了,雖然對傑森的kindle還有點戀戀不舍,拉妮婭還是忍痛放下kindle,暗暗決定回頭就去亞馬遜下單,離開了窩了半個月的安全屋,打算回到自己的人類殼子身邊。

    不過在那之前,她首先要挽回一下自己在迪克心裏糟糕的印象……

    想到之前被迪克看到彌斯特和傑森手牽手,拉妮婭就覺得一陣糟心。前半個月因為她心情低落,幹脆讓黑霧沉睡,所以“彌斯特”一直沒有出現,直到因為布魯斯煮出一隻魔鬼才急急忙忙蘇醒,結果還沒趕來刷個好感,就因為路上遇到的黑霧半路撲街,之後雖然在變貓事件裏出了力,但除了傑森清楚彌斯特在努力幫忙以外,彌斯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而紅頭罩似乎也沒有親民到能向迪克解釋他妹妹的女朋友對他妹妹癡心不改,隻不過和他混在一起了而已……

    ……拉妮婭也不知道“出軌”和“沒出軌但是和紅頭罩混在一起了”這兩種解釋裏到底哪種比較能拉回多少印象分。

    更大的可能是,彌斯特,在她的家人心裏,依舊是個行走的“渣”字。

    而想要洗刷壞名聲也很麻煩,因為和傑森手牽手這件事是沒辦法洗的,之後沒出現也是沒辦法洗的,現在即將要在消失一個月之後出現也是沒法洗的……怎麽想都是一團錯綜複雜剪不斷理還亂的亂麻。

    小姑娘算了算,十分悲觀地發現,從其他人的視角來看,如果在彌斯特現在一臉愧疚地出現時,她欣然撲上去擁抱彌斯特,和她重歸於好,那麽她看起來可能像是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傻姑娘,而彌斯特就是個嘴臉醜惡的人渣小白臉……

    總之怎麽想都很讓人絕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她的家人還不知道“彌斯特”是個邪惡生物,拉妮婭暫時還不需要解釋自己知不知道這一點——如果不知道,那麽是她被欺騙感情了,如果知道,那就是她傻到癡心...不改。

    ……說實話,這兩個選擇聽起來都分不出到底哪個更糟糕點。

    然而就算再艱難,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

    於是在拉妮婭確定了她的父親和哥哥弟弟——特別是迪克——都不在後,精心打扮過的白發少女就捧著一束玫瑰花出現在了韋恩莊園門口。

    在從窗口看到出現在空白裏的彌斯特之後,拉妮婭立刻轉身離開房間,扶著樓梯“噠噠”跑下樓,正準備出門去迎接彌斯特,把這一出和好戲做足,阿爾弗雷德忽然閃了出來,穩穩地攔住了她。

    “迎接客人是管家的職責,”阿爾弗雷德說,“拉妮婭小姐,你隻要在客廳等著就好,你想要一點紅茶嗎?”

    拉妮婭:“但是……”

    阿爾弗雷德把她引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平靜地說:“韋恩家的待客之道不是主人去迎接客人。”

    拉妮婭:“……”

    拉妮婭:“???”

    當她捧著茶杯在沙發上坐好時,不得不痛苦地承認,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布魯斯他們是不在……但是有阿爾弗雷德呢。

    在老管家的監督下,拉妮婭不得不自導自演了一出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尷尬的和好戲。

    首先,她讓彌斯特局促地撓著頭發,和她解釋她為什麽這段時間沒有出現——為了幫助一個朋友在他家暫住了一段時間,理論上這是實話,傑森現在算是她的朋友了,隻要刨掉之間那些……寄生和綁定之類的麻煩事——並且一再道歉,隨後送上玫瑰花,期期艾艾地念上一段尷尬的情話。

    當彌斯特動情地說著“我不能與你相會的每一個日子都仿佛漫長的寒冬”時,拉妮婭覺得自己身後簡直站著莎士比亞、拜倫、雪萊!無數大師的光輝在前方照耀著她!無數同人文裏的情話都在指引著她!而她在前輩經驗的指導下,在這裏向自己深情告白!

    她好累。

    等道完歉,拉妮婭已經身心俱疲,隻想著趕緊露出感動的神情,然後原諒彌斯特,接下來她就可以繼續理直氣壯地讓彌斯特出現在自己身邊了。

    然而每當她想要開口原諒彌斯特或者讓彌斯特來握自己的手時,阿爾弗雷德都會精準地掐著時間出現,用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平淡口吻提出一些問題,完美阻止了她演完這出和好戲。

    拉妮婭:“……”

    她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世界要這麽對她。

    ……直到拖到其他人回家,彌斯特依舊沒能突破阿爾弗雷德防線,摸到拉妮婭的手。

    肥皂劇都不會這麽演的。小姑娘超冷漠地想。

    她歎了口氣,勉強對迪克笑了下。

    在迪克眼裏,拉妮婭一聽到他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轉向他,仿佛為終於能找到借口擺脫對麵那個深情款款的人渣而鬆了口氣,露出了透著淡淡疲憊的清淺笑容。

    雖然迪克自認為自己沒什麽理由幹涉拉妮婭的感情,這也是他之前一直沒有發表自己看法的原因,但在他的想法裏,他的確並不看好彌斯特和拉妮婭。

    和彌斯特這段時間一直和傑森在一起無關,也不是他歧視黑暗血脈擁有者,隻是……

    他看向對麵沙發挺直腰板,抿緊嘴唇,倔強地看過來的白發少女,視線從她的打扮上掃過……有點想後退兩步再倒吸一口冷氣。

    ——比起之前到訪過的每一次,彌斯特今天的打扮風騷度又上了一個台階。

    她穿了身黑色的翻領長風衣,衣擺在沙發上散開,內襯鮮紅如火,襯衣紐扣解開了兩顆,露出一截絲巾,紐扣上係著銀色的表鏈,鏈條沒入襯衣口袋裏,馬甲紐扣扣得整整齊齊,襯得少女越發腰肢纖細。

    迪克看著她一側耳垂上搖搖晃晃的紅水晶耳墜,感覺自己看到了一隻努力開...屏的花孔雀。

    讓布魯斯看到了絕對完蛋。他想。

    在他們從貓變回人那天,布魯斯和康斯坦丁談了很久,之後雖然他沒有提起,但他們都記得暴食出現時直白地提出想要拉妮婭,也能猜到這隻小伯勞身上必然有會吸引魔鬼的地方。

    然而暴食並不是第一個出現在拉妮婭身邊的邪惡生物。

    ——早在那之前,彌斯特就出現在了拉妮婭的身邊。

    威爾遜不像是會收養兩個孩子的人,而他離開之後,拉妮婭的身邊就出現了這個白發少女,她是為了什麽不辭辛勞拉扯著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長大的?

    她會接近拉妮婭,到底是因為所謂的愛情,還是對於食物的覬覦?

    暴食出現那天她拉著傑森趕來莊園,恐怕也不是因為感知到拉妮婭處境危險,而是擔心自己的口糧被他人捷足先登吧?

    不止蝙蝠俠,迪克一樣並不信任彌斯特,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願意讓彌斯特有接近拉妮婭的機會。

    但是……

    看看雖然低著頭不說話,但不時悄悄抬眼迅速瞄一眼彌斯特的小姑娘,迪克想想那天拉妮婭說“當然是原諒她啊”時溫柔的微笑,不由得一陣頭疼。

    他和阿爾弗雷德隱晦地對了個眼神,露出苦笑。

    ……

    與此同時,哥譚。

    在經曆了一係列可歌可泣的“外鄉人哥譚旅行記”事件之後,憤怒終於對這座城市絕望了。

    那天離開暗巷之後,他隨便抓了個路邊的流鶯,詢問他所在的位置。那個流鶯先是不回答,之後一直用不大的胸蹭他的手臂,一邊軟軟地說他可以帶她走,順便不著痕跡地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淤青,暗示她一直被皮條客虐待毆打。

    她用藍眼睛可憐地看著他,仿佛希望他能夠帶她離開這個充斥著罪惡和汙穢的窩點。

    憤怒並不太相信她的表現。流鶯期待地看著自己,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要離開。他也清楚如果他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年輕人,出於英雄主義,想模仿拉維斯帶她離開,接下來那些皮條客就會帶著打手跳出來,扒掉他的衣服,讓他打電話給他的父母讓他們來領人——如果他有的話。

    但是他並不介意真的帶她離開,隻要她能給他指個路。

    “你帶我走,我也帶你走,怎麽樣?”他牽起女孩的手,說。

    或許是他的臉的確足以迷惑人類,濃妝豔抹的女孩像是愣住了一樣,片刻後才回過神,慌亂地點點頭,帶著他往巷口走。

    她帶著他在暗巷裏不斷繞著圈子,似乎在躲避什麽人,漸漸汙濁的空氣被拋在身後,市區的華燈隱約可見。

    看到燈光後,女孩鬆了口氣,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小巷時,粗俗的嬉笑聲從巷口傳來,隨後一群高大的男人走近了小巷,看到他們之後,發出一陣大笑,晃晃悠悠走過來,把他們堵在了小巷裏。

    女孩的臉瞬間白了起來,她抿起唇,看向身邊的青年,似乎在考慮拋下他她能否逃走。

    注意到她的視線,憤怒皺了皺眉,疑惑地問:“你不認識他們?”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低聲說:“所以他們隻是臨時起意的作惡?”

    女孩點了點頭,苦笑著說:“在東區很多人都是這樣……你真不應該來這裏。”

    “這座城市都是這樣的?”

    女孩略顯驚奇地看著他:“你是個外鄉人?”

    她歎了口氣:“哥譚一直如此,這裏和別的城市不一樣,施暴不需要任何成本,我們隻是……隻能這樣活下去,就算是蝙蝠俠也改變不了什麽……我很抱歉。”

    她話音未落,猛地把憤怒推向靠近的男人們,自己跳起來,提著高跟...鞋,迅速從空隙裏衝了出去,消失在小巷盡頭。

    憤怒並不因為她的行為而感到憤怒,但他現在的確怒火中燒。

    就算是魔鬼也聽說過正義聯盟的名號,而作為正義聯盟的領袖之一,蝙蝠俠作為超級英雄的名號在地獄裏也很響亮,然而憤怒沒想到,這座應該是屬於蝙蝠俠的城市居然……是這樣的。

    蝙蝠俠是幹什麽吃的?憤怒感到不可思議。

    蝙蝠俠出現在這座城市多久了?他足不出戶之前就聽過哥譚的黑暗騎士的說法,結果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座城市依舊是混亂的源頭,連罪犯都沒有任何格調!

    就算是罪犯,憤怒所認可的也是莫裏亞蒂教授那種類型的罪犯,而不是這群低賤、愚昧、毫無廉恥的惡魔信徒。

    來到哥譚的初衷徹底被憤怒拋之腦後,他現在完全出離憤怒,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

    ——殺死暴食的凶手先不找了,他要收拾這些沒有頭腦的罪犯,把這座混亂的城市清洗一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