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小受楚顏的傳染，陳姝羽很少哭，因為哭出來也沒有任何用處，尤其是根本沒有人在乎，還會讓恨自己討厭自己的人快活。

    而現在一哭起來，就再也收不住了。

    白色的被子已經濕了一大塊，楚顏的手還是濕漉漉的。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眼睛已經是明顯的腫了，裏麵還有鮮紅的血絲，固定在頭頂的頭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唇瓣上還有隱隱約約的一排牙印。

    傭人從門外進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手還和床上那人緊緊的握著，像是這輩子也不想鬆開。她的肩膀還在微微的顫抖，雖然不是大聲的哭泣，卻也還是有小聲的嗚咽。

    哭的贏弱，讓人心疼。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姑娘是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陳小姐，您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陳姝羽抬頭，臉上的淚痕還未幹。

    “請問，你是？”

    傭人一愣，萬萬沒想到這姑娘居然沒有生氣自己的打擾。

    恍惚了一會兒，立刻回答：“我是這個家裏的傭人，您不用在意我是什麽人，但是，隔壁房間的人已經等陳小姐你很久了。”

    “……這是哪裏？你的主人是什麽人？”

    心又猛地提了起來，不過一想到媽媽就在自己的身邊，便變得震驚了許多，保留著最後的理智和那陌生的人談話。

    那傭人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容，笑起來有些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陳姝羽隻覺得這人異常的凶狠。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愛胡思亂想，此刻，她竟然又想到了家裏的宋姨，她可從來不會用這種表情看著自己。

    站起身，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順從的跟在她的後麵。

    讓她吃驚的是，走出門的那一刻，走廊裏暖黃色的燈光盡數亮了，也逐漸的有了溫度，看起來頗為壯觀。

    靜靜的跟在後麵，隻見那傭人打開了一間房的門，恭恭敬敬的走進去，衝著坐在輪椅上的人彎了彎腰，“您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一直安靜坐在輪椅上的人突然悶悶的咳嗽了幾聲，“讓她進來吧。”

    傭人點頭稱是，走回到門口後，用同樣的恭敬向陳姝羽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剛剛在門口的時候，僅僅聽到了一點兒聲音，不知道為何，覺得那背影實在是太有威懾力，壓的陳姝羽喘不過氣，卻依舊壯著膽子問：

    “請問您帶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還有，你要對我的母親做什麽？”

    那人爽朗的笑了一聲，深黑色的拐杖輕輕的敲了一下地麵，轉動著輪椅，麵對著陳姝羽，一老一少的眼神交織的那一刻，前者眸中流露出一絲的驚豔和寵溺。

    這樣的表情，著實是有些奇怪。

    往後退了幾步，奈何現在門已經被關上了，實在是沒有什麽退路。

    老人的雙手搭在拐杖上，“你覺得，我綁架你母親，又把你帶過來，是為了什麽？”

    陳姝羽的手摸著身後冰涼的門板，即使害怕，也依舊控製自己的呼吸，“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但是我告訴你，無論你出於什麽目的，也不能動我的母親！倘若你敢傷害她，我一定會和你們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年輕人，你有那個本事嗎？”

    陳姝羽氣結，身體微微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得。

    老人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扯著嘴角微微笑了笑。

    “行了，我對你也沒有什麽敵意，你不用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而且躺在隔壁的是我的女兒，你覺得我能對她做什麽？還有，你是我的外孫女，我能傷害你們嗎？”

    陳姝羽表示再次受到了驚嚇，瞪圓了雙眸。

    老人拄著拐杖，緩緩的站起身。

    “果然是母女，連受到驚嚇的表情都這麽如出一轍。記得她小時候，我要是嚇唬她，她也是這樣。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再次見到她，她居然都不能清醒的叫我一聲父親。”

    扶住了門把才堪堪的穩住身形，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這個老人。

    過了半晌，慢騰騰的問，“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而且我母親也不是什麽名門千金，或許您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老人好笑的搖頭，“那是我的女兒，隻有她認不出來我的份，握把她拉扯大，怎麽可能會認錯？”

    “可是――”

    “可是什麽？相信你也知道你的母親有多堅韌，隻有我楚淵才能教育出這麽好的女兒出來！卻沒想到，我放在手心裏疼愛的，在外麵居然受了那麽多的苦。”

    原來，這個人，叫楚淵。

    他說起話來，真的是不怒自威。

    陳姝羽非常識相的不再說話，等著他主動說出母親未曾向自己說過的故事。

    楚淵又從新坐回了輪椅，臉色發青的繼續說：“你的母親啊，是被我從小疼到大的，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庇護她一輩子，但是沒想到，她非要出去闖一闖，我不同意，就和我耍性子，要麽就是透著逃跑，在我抓她回來的第三十一次後，她向我大哭了一場。”

    陳姝羽愕然，記憶中，她的母親是溫柔的的，嫻靜的，但是這位老人說的那個性格……她真的是從來從沒有見過。

    “到底，是我輸給她了，我給她準備好了足夠的錢後，和她說，等玩夠了，一定要回來。而她硬是拒絕了我，兩手空空的離開了家。但是沒想到，她被陳笙那個挨千刀的給騙了，生下你之後沒人照顧，坐月子的時候還幹些力氣活，之後的身體就變得特別差。”

    “我想要把她接回來，但是那個時候我說的不算，因為我的上麵還有母親，她老人家最受不了這種事情，覺得楚顏丟了我們楚家的臉。再加上她一直以來都不滿意你的母親，老輩人，重男輕女的觀念很嚴重，我堅持我的想法時，她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楚淵說到那些往事時，眼睛裏盡是愧疚和心疼。

    陳姝羽明白，一邊是女兒，一邊是高齡的母親，他實在是難做。

    房間裏靜極了，陳姝羽剛想問然後呢，老人蒼老的聲音便再次響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