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幫著明光趁夜裏無人才裝藥，明光在每一個藥包上麵都標注了對應的症狀，因為怕途中會損壞，明光給包藥的紙加了兩層。

    “小姐，藥恐怕不是最需要的，要不把那些錢拿去換成粗麵吧”吳大夫看著堆成山的藥，蹙眉的說道！

    明光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道“粗麵？”其實明光和孫老爺都想過拿錢換糧，可是如今糧價太高，那點錢根本換不了多少糧食，所以孫老爺才決定換成藥，也許更能夠讓那些錢發揮用途。

    明光和孫老爺雖然體諒疾苦，可是他們長期養尊處優，並不知道除了米糧還有其他的東西也是能活口的！

    吳大夫看著明光茫然的樣子，臉上不知該作何表情，便解釋道“是的，粗麵。這段時間米價太貴，那些錢買不了多少米。可是粗麵卻可以買很多，那也是救命的糧食，也能拖很久的！”

    吳大夫跟明光不一樣，吳大夫從小跟著師傅學徒，四處遊方糊口，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亂世之中，野草樹根都是救命活人的好東西，何況粗麵，對於吃草根樹皮來說，粗麵已經是頂好的東西了！

    明光沉默了，吳大夫的話像是一根刺紮在明光的心中。粗麵在明光的認知中是屬於牲口的食物，然而如今對於山西的災民來說那竟然是救命的糧食。

    明光的心裏很不舒服，低沉的說道“讓我想想可以嗎？”

    吳大夫看出明光不好受，畢竟明光是大小姐，雖然也吃了點苦，但是她並不知道這世間還有更可怕的苦難。

    “小姐，我們在麻袋裏麵加了油紙，這樣運輸途中即便遇到不好的天氣，藥也能保存！”夥計一邊拍著手上的灰塵，一邊走進來朝著明光說道！

    明光點點頭，道“好，你們裝好了就去休息吧，這兩天麻煩你們了！”

    “小姐，這些都是我們願意做的，小姐放心，我們出去後不會亂說的！”夥計都圍了過來，朝著明光說道。

    明光笑了笑，讓夥計先回去休息。

    吳大夫的藥冊子已經寫好了，明光看了一眼，見吳大夫在昏黃的油燈下仔細的檢查，眼眶有些泛酸。

    “吳大夫，能找到比較便宜的商家嗎？”明光從手袋裏拿出錢，朝著吳大夫說道！也許有些殘忍，但是粗糧如果能救命，明光也是樂見的！

    吳大夫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久才回道“我試試，城外有很多農民，也許可以從他們手裏買！”

    “不要壓的太低，他們也不容易！”明光把錢遞給了吳大夫，轉身去後院檢查藥。

    沈司令的糧食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除了幾十袋大米，其他的都是一些粗麵。明光送藥過去的時候，沈司令正帶著人在檢查裝車。

    “這是一份藥冊子，一些比較難的病裏麵有藥方子，冊子認字的都能看懂！”明光把藥冊子遞給沈司令，讓夥計把東西全部搬了進來！

    沈司令看著大堆大堆的藥進來，還有一些粗糧，沈司令瞧向明光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度！不怪沈司令驚訝，北平城裏嬌生慣養的大家子弟，誰會知道這世間還有能救命的粗糧？

    明光能想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不值得讚賞？

    何況孫家這一次的救助都是明光打理，處處妥帖無不周到，沈司令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心思周全的小姑娘，自然是越看越喜歡，甚至覺得自家夫人的眼光比他更獨到。

    “他們會活下去的對嗎？”明光摸著麻布袋，狀若自語的說道！

    沈司令聽見明光的低語點點頭，麵帶淺笑的道“會的”

    明光離開後，一個人去了紫禁城。這幾天明光的心都像是壓著一塊石頭，想起那些災民，想起那些粗糙的糧食，想起被餓死的人，明光心裏有一種很深的自我厭惡感。

    她出生王府，雖然沒有享受過王府格格的富貴榮華，可是她比起其他王府的子女幸運許多，因為她活下來了。

    韓叔帶著她逃亡的時候明光雖小，但是七叔跟她說過，韓叔從未讓她受過一點苦。後來成了孫家養女，她過得日子雖然不算錦衣玉食，可是也比一般的百姓強很多。

    逃亡來北平的路上，明光看見了很多流民，但都是泛泛之交，一眼而過而已，所以明光從來不曾真的體會到亂世到底是什麽樣子，亂世的百姓到底活的有多艱辛。

    這幾天明光想了很多，慶幸自己過得如此幸福的同時也有深深的罪惡感，特別是看過那些粗糧以後，明光的這種感覺更加強烈，那是第一次明光真正的親眼目睹苦難！

    明光仰望著紫禁城牆，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像是看見了她阿瑪鮮紅的血，還有那一場熊熊大火中阿瑪屹立不倒的身軀！

    阿瑪對滿清的光明全部寄望在明光身上，可是明光看不見滿清的光明，隻看見華夏百姓被列強屠戮，隻看見天災讓百姓流離失所。沒有光明，隻有漫長的黑暗，還有黑暗下那已經失去光澤的鮮血！

    濃重的黑暗籠罩在華夏的土地上，明光不知道所謂的光明到底何時能到，也不知道紫禁城裏那位已經失去皇位的皇帝，能不能體會他曾經子民的苦痛？

    “阿瑪，你看見了嗎？皇帝已經成為紫禁城的囚徒，而華夏的子民正在水深火熱之中掙紮，您期望的光明到底在哪裏？”明光默默的朝著城牆說道，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充滿了絕望，更覺得前路茫茫！

    這天地間突然變得那麽冰冷，那麽讓人絕望，活著的人要去何處尋找光明？

    “阿瑪，你告訴我，到底光明在哪裏？在哪裏？”明光無聲的望著城牆呐喊，她希望有人能回答她，可是她的耳邊連一絲風聲都沒有，更沒有她要的答案！

    明光得不到她要的回應，隻能恍恍惚惚的離開，不知不覺間明光來到了琉璃廠。等明光看見琉璃廠來來往往的行人，才發現自己的心裏竟然還有一絲期望。

    也許很多的事情讓她痛苦，難受，可是還有那麽一個人讓她想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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