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薇回過頭看見奶奶，於心不忍又不得不忍。

    背過身，她對韓亦澤說，“韓亦澤，麻煩你照顧好我奶奶。”

    隨即，消失在那場濃煙裏。

    奶奶，你就我這麽一個孫女，可沈楠又何嚐不是呢？

    沈浩然也就隻有沈楠一個兒子。

    而我，往後餘生也隻認定了沈楠一人，從他進入火場替我救你那一刻開始。

    白思薇進去了。

    奶奶坐在地上，哭著喊著，“薇薇，你回來，火已經這麽大了，太危險了……”

    奶奶哭聲跟沈楠走進去時，白思薇的哭聲一樣，撕心裂肺。若不是心上之人，不會體會到那種感情。

    周圍一片小聲議論聲。

    有的人說快報警啊；有的人說看剛才那姑娘是活膩歪了吧，這麽大的火進去完全是送死啊；還有的人說，是不是裏麵還有一位青年小夥子，好像他進去了。

    ……

    議論聲很多，奶奶哭聲從白思薇進去開始也沒斷過，隻是白思薇現在聽不見身後那些人聲音了。

    比起眼睜睜看著沈楠為了自己葬生火海之中，哪怕她明知道自己是在送死，又算得了什麽呢？

    如果沈楠之前沒有攔住她。

    那麽，這場大火裏被困住的人應該是她白思薇，而不是沈楠。

    白思薇捂著鼻子衝進屋子時，屋內一片漆黑，她不敢開燈，於是憑著記憶走到廁所，打濕了兩條毛巾捂著自己口鼻。

    發生沈楠的時候是在奶奶房間裏，那時候沈楠已經被濃煙嗆得一直咳嗽，看著沈楠原本幹淨的臉上因大火烤得殷紅。白思薇沒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沈楠腦袋移動了一下，他看見了白思薇，臉上立即洋溢出笑容，是之前在奶奶客廳裏那種笑容，幹淨而又清澈。

    他抬著手，劇烈咳嗽中還不忘了給她擦拭著眼淚。

    白思薇這時才發現，沈楠那雙溫暖踏實的大手，如今又黑又紅，黑的是髒，紅的是血。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說他有潔癖……

    眼淚流得更多了。

    “對不起，對不起，沈楠。”

    白思薇想告訴沈楠，求他不要再對她這麽好，這本來是她應該做的事情，為什麽沈楠要衝進去幫她完成。白思薇想告訴沈楠好多話，但是話到嘴邊隻剩下了三個字——對不起。

    沈楠看著白思薇張了張嘴，可她根本聽不見在他說什麽。

    白思薇抱著沈楠，她試圖想把沈楠拖出去，奈何她力氣太小，根本拖不動沈楠。

    剛開始沈楠還能抬手為她擦拭眼淚，到後來沈楠力氣越來越弱，呼吸也逐漸開始變淺，他身體溫度高得嚇人。白思薇抱著沈楠，小聲抽泣著，不停跟他講著話。

    盡管她知道，此時保持體力是最好求生方法，可是她不管，她害怕一旦沈楠聽不見自己聲音就睡著了。

    她說：“沈楠，你別睡，你睡著了你爸爸還有沈氏集團以後怎麽辦？我的工錢誰來給我發？”

    她說，“沈楠，如果你敢睡著，我就跟你一起葬身在大火之中，你身上可就背負著我一條人命，這樣下輩子我還要粘著你，讓你給我當牛做馬來補償我。你不管用什麽方法都甩不掉我。”

    她說，“沈楠……別睡，求你……不要睡。”

    ……

    她說著說著，說到嗓子啞了，最後隻能默默抱著沈楠不停流著淚。

    白思薇以為自己將會在這間屋子裏與沈楠一起麵對死亡，結束她二十二年生命。她安靜將頭靠在沈楠胸膛處，靜靜地，瞳孔在火光中，慢慢開始失去了對焦。

    火警救援趕到時，距離白思薇進來不到七分鍾時間，可她仿佛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在閻王那裏走了一圈又回來了。

    消防隊員一把拽著白思薇從濃煙中走出去，白思薇用僅剩下的一點力氣，她死死拽住沈楠衣角。

    沙啞著嗓子，指著沈楠，她說：“他怕火，麻煩你、先救……。”

    那個‘他’字還未說完，白思薇手指連同整個人身體，就這樣一下癱軟了下去，倒在消防員手臂上。

    目光裏的火焰離自己越來越遠，白思薇感覺自己眼皮好重，重到快要抬不起來了，然後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她被人救出來時，沒有看見沈楠，而從大火裏把自己抱到救護架上那名男人也並沒有身穿消防服。

    好像是，韓亦澤抱著她走了出來。

    她揚起嘴角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大腦意識漸漸薄弱。

    那天晚上火勢持續燃燒了二十三分鍾，消防隊滅火用時六分鍾，所幸無死亡人員。

    白思薇同沈楠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周圍一片混亂，聲音吵鬧個不停，一旁護士大聲喊著‘快點，氧氣罩’、‘趕緊想辦法聯係病人家屬來醫院’、‘先給他擦拭傷口’。

    奶奶和韓亦澤也上了救護車。

    韓亦澤打電話聯係到林海，讓林海通知沈浩然來醫院一趟。奶奶是白思薇世上唯一親人，現在看著白思薇臉蛋髒兮兮躺在救護架上，平時跟個小話癆一樣的人如今卻一言不發。鼻子一酸，奶奶皺著眉頭握住白思薇細嫩手掌，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這些年，這丫頭為了自己吃過不少苦，有時候奶奶也在想，當初帶著白思薇留在蘭城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

    當白思薇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夜裏淩晨三四點，房間裏麵消毒水味道很重，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送到醫院。

    她不知道沈楠在那場火中是喊了奶奶多少聲，才讓她見到他時，張開嘴卻連沙啞的聲音也發不出來。她也不知道沈楠是找了奶奶多久，才導致曾經那雙溫暖手掌如今變得那麽黑又那麽紅。

    為什麽沈楠個人資料上顯示對火有恐懼，卻在那晚上義無反顧跑進去。

    沈楠呢？

    他現在怎麽樣？

    他手上的血的怎麽回事，現在有沒有大礙？

    她迫切想要知道沈楠目前情況。四周一片靜謐，看著手上正在輸液的針頭，白思薇閉著眼睛咬著嘴唇，右手用力向外一扯。

    真疼。

    她踉踉蹌蹌扶著醫院走廊牆壁尋找沈楠在哪裏，可惜在她找到沈楠之前，被護士搶先一步找到了自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