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書房內。

    沈浩然正坐在實木椅子上練習毛筆字。

    自從沈楠回國後，他將沈氏集團全權交給兒子打理，自己提前退休待在家裏，無聊閑著沒事做的時候，便會來書房練練字。練習書法還有一個好處是可以讓人心平靜下來，在生氣或者壓抑時，也有很好緩解作用。

    “說吧，讓我進來做什麽？”沈楠開口。

    “我是你父親，注意你對我說話態度。”沈浩然繼續寫字，握著毛筆在宣紙上一筆一畫慢慢寫著。他不經意，問：“今天在醫院你把沈家麵子全丟盡了，感覺如何？”

    “那父親意思是我當著你們麵道完歉，才不算是給沈家丟臉嗎？”沈楠反問。

    道歉這種話，從沈楠嘴裏永遠不要指望他會說出來。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今天那句話，會給沈家沈氏集團帶來多大損失嗎？”沈浩然放下毛筆，看著沈楠。

    兩父子四目相對。

    目光相交似乎快要摩擦出火，就差沒動上手了。

    沈楠率先打破平靜，卻點燃他與沈浩然之間那根導火索。

    “我記憶恢複了。”沈楠說。

    沈浩然半眯著眸子，臉上模樣分不清是吃驚還是激動。

    “你之所以費盡心思想讓我找回記憶，是因為你想知道我媽臨死之前遺言是什麽？”

    他七歲那年發生過兩起大事件，一件是蘭城商業霸頭葉家失火，一件是沈家總裁夫人莫名失蹤案件。兩起大事件恰巧出現在同一天內，那一天蘭城很是熱鬧，新聞報紙被賣得加印都不夠。

    隻有沈楠和他父親沈浩然心裏再清楚不過。他母親並不是失蹤了，她不過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罷了。

    是的，沈楠母親吃下大量安眠藥，她在睡夢中將自己生命結束了。

    “看來你記憶真恢複了。”沈浩然聲音溫和許多，他看著沈楠，目光中第一次出現那種父親看著自己孩子的慈祥，他問：“你母親玉蓮，她走之前可有什麽話對我說？”

    沈楠沒急著回答，他問：“你真喜歡她嗎？”

    “如果我不喜歡你媽就不會把你養這麽大，還把沈氏集團一手交給你！”沈浩然突然情緒激動，怒吼道。

    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懷疑他對沈玉蓮的愛，包括沈楠也不行。

    沈玉蓮跟沈浩然同姓，當初沈浩然出去打工想闖出自己一番事業，在城裏遇見沈玉蓮，二人相見如故，很快便在一起了。沈浩然創業初期常常窮得吃不起飯，沈玉蓮每次都會給他做好飯菜送過去。創業前期需要投資，要花很大一筆錢，沈浩然自然是拿不出那麽多錢，於是沈玉蓮把自己幾年打工賺來的錢，全投給沈浩然創業用。

    他們結婚時，沈浩然小有點成就便上玉蓮家提親，可玉蓮母親要聘禮30萬。沈浩然一次性拿不出來這麽多，為此沈玉蓮跟父母吵架，偷偷將戶口本拿了出來。

    他們結婚，隻花了幾塊錢領證。

    沈玉蓮在沈浩然貧困潦倒時從未放棄過他，甚至一如既往支持他創業。故此在沈玉蓮死後，沈浩然對外宣稱她不過是失蹤一段時間罷了，因為他無法接受玉蓮已經死亡這個事實。

    隻有在每年玉蓮忌日時，沈浩然待在墓園一坐便是一天。那時候，他才肯相信，沈玉蓮是真的離開了。

    沈浩然知道玉蓮臨死前跟沈楠在一起，所以她一定是有很多話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隻好說給七歲時的沈楠聽。

    而沈楠偏偏卻在那時候失去大腦記憶。

    沈浩然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問：“你媽那時候想讓你告訴我什麽？”

    他等玉蓮那句話等了十六年時間，終於等到沈楠記憶起。

    “我媽是你害死的，你有什麽資格想知道她最後遺言。”沈楠眼底閃過一絲霧氣，“當年葉家那場火，是你找人做的吧。”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語氣。

    沈浩然緘默。

    很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不是。”很簡短二字，沒有過多解釋。

    “不是？不是我媽服藥前會讓我快去葉家找你？”沈楠紅了眼眶，盡管他也不想相信，“葉家那場大火，如果你知道當時我也在裏麵，你還會放火嗎？”沈楠問。

    他想知道，此時站在他麵前的父親，心狠起來可以到什麽程度。

    “那場火災我不知情。”沈浩然冷沉著一張臉。

    轉過身，沈浩然背對著沈楠，眼角一滴淚水沒含住，滑落下來。

    玉蓮臨死前也沒交代兒子給他留下遺言，當年那件事，他是不是真做錯了。可惜，如今再去反思後悔，心頭之人早已離去。

    “我回國後，你讓劉管家找到白思薇做我記憶輔導師，是不是因為白思薇真實身份是葉家千金——葉璃？”沈楠心中有太多疑問，而唯一能解答他心中問題之人，便隻有沈浩然。

    父親當年參與進來，可能他目前是唯一知情人。

    “那姑娘謊報自己簡曆，我一時大意。”沈浩然不緊不慢說著，“下樓吃飯吧。”

    沈楠怎麽會相信白思薇出現在自己身邊，隻是因為沈浩然一時大意。而恰巧他童年記憶裏頻繁出現一位小女孩，正好在白思薇奶奶房間找到那張照片，與他記憶中女孩模樣幾乎完全吻合。

    “爸，能不能拜托你把事情真相告訴我。”已經很久沒有喊出那個字眼，開口說出來時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難麽困難。

    沈浩然身子明顯怔住，垂下眼簾皺了皺眉頭。

    “已經十六年了，如果當時做錯事，現在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去彌補他們。千萬不要再為了掩蓋住自己曾經犯下來的錯事，一錯再錯。”

    沈楠口中的‘他們’正是葉家上下老小一家。

    “如果媽在天有靈，她一定不希望看見你現在這樣。”沈楠補充道。

    半響。

    沈浩然麵色凝重，眉心緊鎖，他動了動幹澀唇瓣，再三糾結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向沈楠坦白。

    “十六年前那場火的確與我有關，但是並不是我找人放的。你媽媽玉蓮生下你時，葉家夫人剛好也有了生孕，我上門去葉家想給你娃娃親，卻被葉夫人直言拒之門外。”沈浩然回憶起當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