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上腦村遭遇水患，大多數村民遷居。

    孫會計和田繼剛一家就是在那時落戶大倫村的，成了大倫村除張姓和鄭姓之外的幾戶散姓。

    這個時候的農村，宗姓思想還是很濃烈的，鄭家和張家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總是鬧得不可開交，有了他們幾戶散姓勸架，村子裏倒是和諧不少。

    當然，這也是他們散戶爭氣。

    這個時候一個生產隊的基本構成就是大隊支書、會計、出納和婦女主任。

    因為大倫村人口少，隻有一個生產隊，所以村名還是習慣叫鄭秋明村長或是村支書。

    孫會計二十幾歲能成為村子裏的會計，也算是有點本事的。

    但是他的這點本事在田繼剛的對照下，就顯得不那麽夠看了。

    田繼剛差不多四十多歲，憑著一己之力自學成才，不僅創辦了學校，還培養出了不少人才，在十裏八鄉收獲了不少聲望，那聲望差不多也直逼村支書了。

    也算是強強聯合，田繼剛的老婆正是支書的親妹子鄭翠萍。

    沒有多長時間，孫會計就走到了田繼剛的門口，並扣響了門扉。

    “校長，校長睡下了嗎？”

    “等下……”一個拖長的女音應下了聲，隨即是火柴摩擦的沙沙聲，然後微弱的亮光出現在窗台上。

    “他爸，他爸，醒醒，外麵有人找。”

    “誰啊！這半夜三更的……”

    “怕是孫會計，估摸著剛從縣裏回來，”然後話語突然小了下去，鄭翠萍見丈夫清醒了，就在他的耳邊說，“你可答應了我的，凡是都有個限度，你妹子雖然重要，但是咱們這家還得過日子，凡凡和芃芃可都不小了……”

    “囉嗦！”

    田繼剛不耐煩的應承了一聲，爬起來披了件外衣，就掌燈出了門。

    “小孫，進來坐，還沒吃飯吧！叫你嬸去廚房給你熱點？”

    “不了，不了，校長，情況緊急，我想讓你陪過去趟廣深叔家……”

    “小孫，你先別急，都是一個大隊的，我那妹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你還是先和我說說情況，咱們也好先擬個對策！”

    什麽對策也不管用！

    五千塊錢呢！

    孫會計心裏雖吐著槽，還是跟著田繼剛進了堂屋。

    煤油燈芯挑的極短，火苗撲騰，明明滅滅間給這一次談話帶上了些許灰色的背景。

    “你是說五千塊錢？咋這麽多呢？”

    田繼剛聽孫會計說完整個手術過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他現在是國家的公辦教師，一個月的工資不過才二十八塊，校長津貼更是幾個月也發不下來……

    五千塊，他們全家不吃不喝，也要存十幾年啊！

    “動了刀子了，能不貴嗎？起初醫生們不知道，以為是首長的什麽人，那藥品和材料都是敢最好的使的，第二次搶救更是輸了一千毫升的血，這年頭，血都跟金子一樣貴，這價錢還是醫院知道真相後減免再減免的，床鋪護理什麽的，都沒算錢！”

    一向不怎麽抽煙的田校長從供桌抽屜裏翻出一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遞給孫書記，倆人就著煤油燈點著火，沉默不語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