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隻有心知道，歲月不寬宏

    中場休息時，徐詩雅已經走了。

    而我也被突然其來的煩心事攪合得一點看球的心思都沒了。

    正發著呆，一個籃球砸在我麵前的鐵絲網上，緊跟著蘇陳就跑到了跟前。

    “你又衝我砸球！再砸我真的要打死你了！”我站起來跑到網子跟前來，毫無威懾力地衝他揮拳頭。

    “這不是有鐵絲網嘛！”蘇陳對我的威脅渾不在意，笑嘻嘻地朝我伸出手來。

    我隔著鐵絲網遞給他一瓶礦泉水。蘇陳接過水來擰開，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就像飲水機開了水龍頭一樣。

    蘇陳擰緊瓶蓋把瓶子遞還給我問道：“你剛剛發什麽呆呢？都不知道給我加油。”

    “我喊3班加油啦！”我仰頭看他，“你不也是咱們3班的嘛！”

    蘇陳傲嬌地哼了一聲，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心不在焉地開始東張西望。

    “人呢？”蘇陳問。

    “誰呀？”我眨巴眼睛。

    蘇陳隔著鐵絲網作勢要打我頭，“明知故問。”

    “徐詩雅有事先走啦！”我兩手一攤。

    蘇陳氣得跺腳，衝我嚷嚷：“你怎麽不留住她呀？”

    我不理他，漫不經心地玩頭發，“她今天過來隻是給你個甜頭。想讓她給你送水，你先考進一千名了再說。”

    “切！”蘇陳翻白眼，不一會兒又按捺不住地問我，“……你們剛剛聊什麽了？”

    “我們學霸聊的天，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切！”

    李一川和高浩喘著粗氣走過來。我把水遞給他們，李一川接過水笑得一臉諂媚，“謝謝遇哥。”

    高昊也笑，“謝謝遇哥。”小胖臉上眼睛眯成了一道縫。

    蘇陳狐疑地看著兩人問道：“你們哪兒來的水？”

    李一川和高昊裝作沒聽到，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喝了水往回走。

    蘇陳愣愣地看著我，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嗷嗷”叫著撒腿追出去揍人。李一川和高昊反應超級快，扔下水撒腿就跑。不知道他們剛打完半場球，哪裏來的這個精神。

    我笑著回到看台上坐下，一群女生立刻湊到了我跟前。

    張笑笑望著他們跑遠的背影，幽幽地靠過來，哀怨地歎息，“蘇陳他果然喝了你的水。”

    “下次你把徐詩雅叫過來坐你旁邊，我保證蘇陳喝你的水。”

    張笑笑瞪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我抬手發誓。

    張笑笑高興沒一會兒又幽怨了，“我叫不來咱們班長大人。”

    我笑，“知識改變命運，你好好學習吧！”

    買校服的事情不能就這麽拖著，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回去和媽媽商量一下。

    海陵高中的晚自習上到晚上十點，大晚上的不太安全，走讀的女生基本上都有家長來接。

    我沒有人接。

    好在我家離學校不算遠，我在教室裏坐著，一抬頭就仿佛能看到家裏亮著的燈。

    海陵夜裏的風很冷，我騎著自行車一路飛馳，穿過狹長逼仄的巷子，到了老舊安靜的筒子樓下。

    媽媽打著手電筒站在樓下等著。我看到那一束光，突然就沒那麽害怕了。

    “媽，這麽晚了你下來幹什麽？夜裏冷你別凍著了。”我鎖好車，快走兩步迎上去。

    “樓道裏燈壞了，你從小就芝麻大點的膽子，我怕你晚上回來一個人害怕。”

    “我不怕。”我挽著媽媽往回走。

    自從他們離婚之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害怕這類無用的情緒也是奢侈品，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沒有風，家裏很溫暖。

    媽媽進廚房拿出一個保溫杯來，“給你煮了紅豆芋頭甜湯，你吃一點就趕緊洗澡睡覺。”

    她想擰開保溫杯蓋，卻沒能擰動，表情看起來就有些尷尬。自從查出來肺癌後，她的身體就好像越來越差，也不知道真的是病魔作祟，還是心理作用。

    我怕她又胡思亂想，趕緊接過保溫杯擰開，“以後不用給我做宵夜了，我現在每天中午吃得特別多，晚上不餓。”

    媽媽嗔怪地看我一眼，“你們學校一個月的夥食費才50塊錢，能有什麽營養？你還在長身體呢，現在每天學習這麽累，營養跟不上以後長不高的。”

    “我不想看你這麽累。”我用勺子有一下沒一下攪著保溫杯裏的甜湯，輕聲地歎了口氣。

    媽媽也同意歎口氣道：“我現在不上班，整天閑得實在難受，還不如給你做點吃的打發時間。也省得我成天一個人在家呆著，總是東想西想地嚇唬自己。”

    她這麽說，我也沒什麽可反駁的了，低頭一勺一勺喝著甜湯卻有些食不知味，“媽，我有話跟你說。”

    “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商量。”媽媽不安地開口，“你先說。”

    “我們學校要買新校服了。”我斟酌著開口。

    “買就買吧，一會兒我拿錢給你。”媽媽摩挲著保溫杯的蓋子，良久才說話，“阿遇啊，媽想跟你商量著，這個靶向藥，等吃完這一期就停了吧！”

    我停了手上的動作看著她，她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囁嚅道：“要不我還是化療吧。我身體底子好，年紀也不大，應該能扛得住。”

    我不說話，低頭喝湯，空氣也跟著沉默，安靜得讓人害怕。

    “這事兒沒什麽可商量的。”最後我說。

    媽媽急得爭辯道：“這個藥太貴了，又一分錢都報不了。我總想活著的時候替你攢點錢讀大學。”

    我喝湯的勺子掉進保溫杯裏發出“叮啷”一聲響，嚇了她一跳。

    我取出勺子，抽一張紙巾慢條斯理把勺柄擦幹淨，“這種死啊活啊的話以後別提了。等這一期藥吃完看看癌細胞控製住了沒有，總之一切看醫生怎麽說。錢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來想辦法。”

    “你一個小孩子能想什麽辦法？”媽媽抬手抹了抹眼淚，她最近在我麵前哭的次數越來越多，背著我時隻怕更多，“我現在挺後悔的，你這孩子從小心思重主意大，那時候離婚……”

    “說這個幹什麽？”我打斷她的話，“媽你幫我拿點糖，湯不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