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如坐針氈

    陳校長教訓完了兒子，抬手看了看表，這才笑嗬嗬地對我說：“也到中午了，走吧，我請你們吃午飯。”

    “陳校長不用了……”我慌忙搖手。

    開什麽玩笑？我再敬愛陳校長，那也是出於一個學生對於老師的敬愛。好吧，撐死了是一個晚輩對於長輩的敬愛。絕對不是兒媳婦對於婆婆的敬……我的天我到底說了個什麽鬼東西……

    陳校長親昵地拉著我的手，笑吟吟道：“叫什麽陳校長呀？我今天是作為蘇陳的媽媽來請你們吃飯的，叫我阿姨就好。林遇你不用跟阿姨客氣，阿姨知道蘇陳這王八蛋這次考試進步這麽大，全是你的功勞。今天吃飯就當是阿姨對你的感謝吧。”

    “陳阿姨”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也不好拒絕，隻能一邊羞愧一邊局促一邊又有些小雀躍地被她挽著走了。

    陳校長好像並沒有生氣，也並沒有……討厭我吧？

    “喂！你們等我一下啊！”蘇陳見我被陳校長牽走，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裏。他又重新高興起來，跟在後麵大聲喊，“媽我要吃壽司，還有豚骨拉麵！”

    陳校長雖然口口聲聲喊著蘇陳“王八蛋”，但是最終還是挑了一家貴到讓我想下跪的日料店，要了一個小包間。

    海陵市的日料店，小包間都是有最低消費的，我聽到服務員隨口報出的那個數字，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一時間腦子有點缺氧。陳校長對我表現出的禮遇也過於高了吧？我覺得我有些承受不起啊！

    蘇陳被我沒見過世麵的蠢樣逗笑了，笑著來揉我的頭發。當著陳校長的麵，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發脾氣也不是，一時左右為難。

    包間裏鋪著榻榻米，需要脫了鞋才能進去。我在門口脫掉了鞋子，這才想起襪子上是有一個洞的。蘇陳眼尖瞥見了，怪異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尷尬地往回縮了縮腳，覺得露出來的那個腳趾涼颼颼的。

    我心想完了完了，以他那沒眼力的勁兒一定會哈哈大笑，指著我的襪子大喊“哇，芋頭你襪子破了個洞哈哈哈哈！”

    我大概這輩子都沒臉再見陳校長了。然而他反應很平靜，就像沒看見一樣，這樣我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

    “你們磨蹭什麽呢？”陳校長已經脫了鞋進去，這時回頭問道。

    我正脫了一隻鞋，見陳校長回頭，慌得想要藏住那隻腳，一時沒站穩就要向後倒去。

    蘇陳眼疾手快地趕緊扶住我，我站穩後尷尬地低著頭，臉上滾燙滾燙的。

    蘇陳見我站穩，這才慢慢鬆開手，看著我沉思了一秒，突然彎腰把自己的襪子脫掉，一邊脫還一邊嚷嚷：“哇！這個包間的榻榻米好舒服啊！光腳踩在上麵熱乎乎軟綿綿的。芋頭你也試試。”說著不由分說彎腰就要來脫我襪子。

    我被他嚇得往後直退，連聲喊著“我自己來”，這才也跟著慢慢把襪子脫掉了。

    蘇陳光著腳在包間的榻榻米上踩來踩去，笑得一臉燦爛地對我說：“你來試試看是不是特別舒服？”

    我的心裏又有了一絲不該升起的暖意。蘇陳這個人是真的心大，也是真的心細。

    陳校長鄙夷地看著蘇陳，沒有阻止。我萬萬不敢相信，那樣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竟然是一個美麗慈祥的母親麵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時的真情流露。

    包間裏麵鋪著地暖，地板高度大概到我的膝蓋。蘇陳自己跨進去之後，轉身紳士地伸出一隻手來攙我。我猜想是我之前翻牆時的表現，給他營造出了一種非常笨拙無能的印象。

    今天的蘇陳就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子一樣，有些體貼的不像話，猶豫了一下這才遞過手去，借著他手上的力道進了包間。

    他的手剛剛脫過襪子沒有洗啊，我在心裏默默地流淚┭┮﹏┭┮

    因為包間的最低消費有點高，我們點了遠超三人份的食物。陳校長坐在對麵，蘇陳就坐我旁邊。

    當著媽媽的麵，他的吃相比平日裏差了很多，滿桌上都能看到他提著筷子飛舞的雞爪子。

    他還堂而皇之地要了兩個打包盒，一邊吃一邊打包，說是要帶回去一些給李一川和高昊他們嚐嚐。看得陳校長皺著眉頭，拿筷子敲了他好幾下手。

    蘇陳大抵是真的開心，被打了也依舊嘻嘻哈哈的，手上的動作就沒停過。

    “這個蟹腿的壽司你嚐嚐看，蟹肉挺新鮮的。”蘇陳打完包，見我拘謹，於是十分自然夾了壽司到我麵前的碟子裏，“還有這個螺肉的，還有鰻魚的，還有扇貝……”

    三兩句話的功夫就給我夾了滿滿一碟，“你別隻顧著看，也別不好意思，趕快吃啊！不然一會兒就沒了。”說著給我倒了杯玄米茶，就杵在旁邊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我吃。

    往常蘇陳雖然十分照顧我，但今天在他媽媽麵前，明顯表現得過於殷勤了。我尷尬地看一眼對麵的陳校長，手伸到桌子底下掐了蘇陳一下。

    蘇陳氣息一頓，緊接著若無其事地又給我夾天婦羅。陳校長一邊喝著玄米茶一邊默不作聲地看著我們笑，我猜不透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不覺心裏就有些突突的，感到更尷尬了。

    “蘇陳，還有一個壽喜鍋沒上，你出去催一下。”飯吃到一半，陳校長突然擱下茶杯對蘇陳說。

    “不用了吧？”蘇陳嘴裏還塞著烤扇貝

    我心裏突然間就“突突”了一下，該來總算是要來了。

    蘇陳臉色不大好看，看看陳校長又看看我，咬了咬牙小小地反抗了一下，“媽我腿坐麻了，你按服務鈴叫人來嘛！”

    陳校長不說話，笑眯眯地看著他。蘇陳被看得一陣心虛，低頭吃著東西，但擺明了不想走。

    我在桌下輕輕扯了扯蘇陳的衣服，就聽陳校長笑罵道：“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了，讓你出去就出去，我還能吃了她麽？我有些話要說，你在這兒不方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陳也實在不好再厚著臉皮坐著了。他猶豫著起身，順勢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這才往外走去，臨出門還不放心地回頭叮囑，“媽你聊天就聊天，別說些有的沒有的。芋頭臉皮薄，你別嚇著她了。”

    陳校長黑著臉坐在那裏沒動，滿臉都寫著“嗬嗬”兩個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