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夜騏

    最終宣布決賽結果，我隻拿到了評審團中的63票，而另外兩位卻分別取得了88票和91票的好成績。然而令在場其他人感到意外的是，霍導給了我10分滿分的係數，卻隻給了另外兩位59分的係數。

    這樣一來，我的總分達到了630分，而另外兩位卻都隻有五百多分，這樣看來，倒好像是霍導刻意偏袒我一樣。

    獲獎的姐姐當場提出了質疑，“我並不認為我的表現會比林遇差，真要說起來，我覺得我的表現比她還要更有層次一些，導演您給了我們懸殊這麽大的分數，我覺得有失偏頗。”

    導演聽完嗬嗬笑了，他卻並不接話，轉而轉向了我，“這個問題，我想林遇能夠給你們做出解答。”

    我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緩緩開口：“如果10分是滿分的話，6分就是及格線。我想導演之所以會給出59分的成績，隻怕想要表達的是……”我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們的表現不及格。”

    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場上“嗡嗡”聲一片，就連霍導本人都有了一瞬間的錯愕。

    待到人們終於慢慢安靜下來，我才繼續說道：“片方舉辦這場比賽不是為了尋找中國好編劇、中國好演員或者中國好愛人。這場比賽的最終目的，是找到最適合演顧以靜的演員。”

    “我們參加了好幾輪的選拔，已經接觸到了一部分劇本片段，如果下了功夫去揣摩，那麽對於這個人物應該已經有了一定的認知和理解。”

    這話說完，另外兩位選手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絲不自然是神色，大概是已經聽明白了我說的話。

    於是我麵向仍有不少不解麵孔的評審團解釋道：“剛才的即興表演，我承認她們兩位的表現確實要比我出彩一些。可是這場表演，其實是命題作文，是戴著鐐銬在跳舞。她們沒有戴上鐐銬，舞蹈自然比戴著鐐銬時要更加優美動人。”

    “可是就像寫作文一樣，跑題就是跑題，任憑你天花亂墜文采斐然，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們演得再真摯，格調再好，境界再高，那都還是你們自己，不是顧以靜。”

    如果不是李城蕊最後的提醒，恐怕我也在一門心思地琢磨著要怎麽讓人眼前一亮好顯得我自己技高一籌。兩者本沒有對錯，隻是她們選擇的方案不是標準答案而已。

    這麽想來，我也真是賤兮兮的。本就是通過“內部人員”獲得關鍵信息贏下比賽，現在踩在巨人肩上俯視失敗者，還要用這樣一種趾高氣昂的姿態去批評人家的表演。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一點也不覺得愧疚，不覺得難為情，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

    我討厭壞人，也成為壞人，尊重規則，也打破規則，被別人擠走，也擠走別人。這人世間的賬，拉拉雜雜算都算不清楚。

    決賽一結束，所有人陸陸續續地散了，錄影棚裏一下子顯出了曲終人散的寂寥。陸奇寒早已等在門外，車子已經發動了，連空調都已經暖了一會兒了。

    我一上車，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整個人就感到有些困倦。陸奇寒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說：“難得你今天拿到了想要的角色，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不用控製飲食了。”

    “真的？”我激動道，“那能喝酒嘛？我想喝你調的雞尾酒。”

    陸奇寒轉方向盤調頭，無奈笑道：“那我們回公司……下不為例。”

    這兩年裏，陸奇寒一直住在公司裏，幾乎把公司上麵一層據為己有，添置了冰箱洗衣機一堆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甚至還買了個酒櫃用來藏酒。

    調酒是陸奇寒不知道什麽時候掌握的一門手藝，呃……撩妹手藝。他調的酒，味道怎麽樣先不說，但是架勢是絕對很帥很撩人的。

    隻見陸奇寒一隻手拿著搖酒壺，一隻手一瓶一瓶拿著琴酒伏特加這些基酒往裏加，偶爾還騷包地轉個瓶子。

    “我剛買的漿果呢？拿出來洗一下。”陸奇寒指揮我打下手，說話間已經把調好的酒從搖酒壺裏倒進酒杯，倒滿可樂插上檸檬片。

    長島冰茶嚐起來味道很像飲料，但幾種基酒混在一起喝後勁兒極大，一杯下肚，我們兩個就都有些熏熏然了。

    酒精一多，顧忌就少，我們兩個像遊魂一樣在公司裏晃來晃去，最後雙雙鑽到了辦公桌底下。

    陸奇寒徹頭徹尾地變成了一個醉鬼，難得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哼唧了起來。

    “我今天很高興。真的，拿到這個角色特別高興。”我哥倆好地拍他肩膀，“我從來沒有這麽努力爭取過一個角色，拚了命地想要去演這個角色。”

    “為什麽呀？”陸奇寒醉眼乜斜。

    “因為……”我醉得倒在了地上，“顧以靜是個鬼，她是死掉的人。這麽長時間裏，我演過死亡，也演過親人死亡，可我還是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我想知道人死去後是什麽感覺，疼不疼，冷不冷，還是什麽知覺都沒有了……”

    陸奇寒摸摸我的頭，輕輕抱住了我。

    “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我媽死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呀？她那時候害怕嗎？難受嗎？她會不會就在那個客廳裏看著我們，回不來又離不開。”

    “陸奇寒你知道嗎？我媽剛走那會兒我有點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就每天在家裏看書看電影。”

    “唉你看過《哈利波特》嗎？第五部裏麵有一種動物叫夜騏，說是隻有見證過死亡的人才能看見。”

    “我小時候看的時候沒看懂，後來有一天突然就懂了。可是很多事情，懂了的時候，就是失去的時候。”

    陸奇寒歪著頭，眼裏淚盈盈的，“這些你之前從來沒說過。”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歎氣，“心理醫生跟我說，這是一道我一直沒能解開的題，隻有我自己找到了答案，才能把它放下。”

    “會的。”陸奇寒輕聲說。

    “嗯。”我應聲，“我困了。”

    “睡吧。”他輕輕拍我的背，柔聲哄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