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臧遠勝和一個夥計抱著煙花炮竹走了進來。

    他看了看到處都堆滿了，便問道：“媽，這些東西放在哪裏？”

    莊淑環指著身旁的一張空桌子說：“來，放這裏，放這裏。”

    臧遠勝和夥計立刻將煙花炮竹放在桌子上。

    剛剛放好，郭文芳便走進客廳，看到煙花炮竹，立刻驚叫起來：“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這兒的，趕忙拿走，拿走。”

    一個女傭剛想過來拿，莊淑環立刻製止，並怒喝道：“是我放的，我看誰敢動！”

    女傭立刻膽怯地縮回了手。

    郭文芳隻好耐心勸道：“二嫂，不是我不讓放，這些東西易燃易爆，天氣又這麽幹燥，要是有了好歹的，這老房子可吃不消啊。”

    莊淑環卻把嘴一撇，陰陽怪氣地說：“反正這老房子啊，也己經被你兒子當了，吃得消吃不消，又有什麽關係呢？”

    郭文芳聞言，臉色不由一變，慍怒道：“你？”

    莊淑環越發得意起來：“你什麽你，我說錯了嗎？”忽然裝作象想起什麽，“噢，我明白。眼看你那能幹的兒子如此不長進，連祖宗的產業都要敗光了，而我這個不能幹的兒子，卻要娶陸市長的女兒為妻了。陸市長在窯灣那可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啊，不但世代書香，還是萬茂綠豆燒酒的嫡親傳人，現在兩個兒子在外麵也很風光，我們二房和這樣的人家結了親，你心裏不服氣了，是不是？”

    郭文芳被說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越來越難看了。

    臧遠勝看了看三嬸，小聲地提醒母親道：“媽，你就少說兩句吧。”

    莊淑環卻越發提高了聲音說：“這些年，你爸不如你三叔，你不如遠航，我都被人家壓了二十多年了。現在終於輪到我說話了，我為什麽要少說？我不但要說，我以後還要更多說！”

    郭文芳臉色很快恢複正常，反唇相譏道：“如此說來，原來不服氣的人並不是我，而是二嫂你呀。”

    莊淑環不由氣結：“你……”

    她還想說什麽，門外卻傳來一聲叫喊：“媽。”

    眾人立刻抬頭，隻見臧遠航提著皮箱，疲憊地站在門口。

    郭文芳立刻迎上去，驚喜地說：“遠航，你回來了？”端詳了一眼兒子，關切地問，“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臧遠航勉強笑笑：“就是太累了，沒關係的。”

    臧增福夫妻、臧家梁、臧遠方和臧遠茹等人，聽到客廳的動靜，也聞訊走過來。

    臧遠航趕忙迎上去說：“爺爺奶奶、爸爸、大哥、大姐。”

    臧家梁顧不得塞喧，焦急地問：“遠航，怎麽樣，這次北京之行還順利嗎？”

    臧遠航安慰道：“很順利的，爸，你就放心吧。”

    臧家梁卻表情沉重地說：“老實說，我很擔心哪。現在我們臧家所有的身家性命，都押在徐立秋身上了，他要是拿不到碼頭新執照，臧家和碼頭就全完了。”

    臧遠航故作輕鬆道：“沒關係的。自古以來，商場如戰場。如果當初建立碼頭時，我們的窯灣先人也前怕虎後怕狼的，根本就不可能有現在的繁榮富強，你說是不是？”

    聽了這話，臧家梁這才點點頭，所有人也都長舒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兩個女傭抱著一個大禮盒，走到莊淑環身旁問：“二太太，你要的胭脂水粉送來了。”

    莊淑環吩咐道：“先放那兒吧。”

    兩個女傭領命而去。

    臧遠航這才發現周圍的禮品，不禁驚訝地問：“怎麽回事？家裏要辦什麽喜事嗎？我走之前怎麽沒有聽說呀？”

    郭文芳剛想說什麽，莊淑環立刻搶過話頭說：“當然喜啦，你二哥和慧珊訂婚了。”

    臧遠航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地問：“慧珊，哪個慧珊？”

    莊淑環炫耀地說：“還有那個慧珊？就是陸市長的小女兒陸慧珊唄。”

    臧遠航吃驚地望著堂哥：“二大娘說的，是真的嗎？”

    臧遠勝皺了皺眉頭，不滿地說：“這還能有假？”

    臧遠航愣了一下，立刻拉起他道：“二哥，我有話要跟你說！”

    臧遠勝拚命想要掙脫，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拉到了後院。

    客廳裏的人見狀，俱都麵麵相覷。

    莊淑環冷笑一聲說：“哼，到底是母子，媽嫉妒，沒想到兒子也嫉妒！”

    郭文芳破例沒有吱聲。

    她看到兒子臉色太難看了，實在沒有心情鬥嘴。

    ……

    臧家大院後院內，臧遠勝整理了下衣衫，不高興道：“你想說什麽，就快說吧，慧珊想要一款青花瓷瓶，我得趕快去買呢。”

    臧遠航態度強硬地說：“你不能娶慧珊！”

    臧遠勝差點跳起來，怒聲道：“你是太平洋警察啊，管得也太寬了吧？”

    臧遠航盯著他的眼晴，一字一頓地說：“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歡你！”

    臧遠勝惱羞成怒道：“我管她喜不喜歡我，我喜歡她就行！”

    臧遠航正色地說：“可是當初，你也和我說過，倘若一方不喜歡另一方，就算勉強結婚，也一定不會幸福的。我就是聽了你的話，為了彼此的幸福，所以才放手的。你也應該為了彼此的幸福，放手才對啊。”

    臧遠勝充滿信心道：“我和你不同。你心裏有人了，我心裏沒有。再說就算慧珊不喜歡我，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讓她幸福！”

    臧遠航苦口婆心地說：“可是你知道，慧珊從小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姑娘，又在上海讀過書。她的眼界和見識，遠遠高於一般的姑娘。”

    臧遠勝慍怒道：“說了半天，我終於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我配不上她！”

    臧遠航耐心地說：“現在不是你配不配得上她的問題，而是憑我對她的了解，她嫁給你的目的，並不是那麽簡單。”

    臧遠勝臉色越發難看，不由提高了聲調道：“臧遠航，從小到大，我還不知道你嗎？在外人眼裏，你比我聰明，比我長得帥，比我更討爺爺奶奶喜歡。現在，你又是碼頭當家，而我卻是個不求上進的人。沒想到，我卻要娶窯灣家世最好、見識最廣、長得最漂亮的姑娘為妻，你心裏嫉妒了是不是？心裏不舒服了是不是？”

    說完這話，轉身就要走。

    臧遠航趕忙拉住他，鬱悶地說：“二哥，你誤會了，請你聽我解釋……”

    臧遠勝卻猛地把手一甩，厲聲道：“臧遠航，我告訴你！於公，你雖是碼頭當家，但我也算是碼頭股東；於私，我為哥你為弟。所以，無論是於公於私，你都沒有權利對我的婚事指手劃腳！”

    他撂下這話，立刻憤然而去。

    走到門口，還故意“砰”地把大門關上了！

    臧遠航望著他的背景，不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

    碼頭管理處總經理辦公室內，臧遠航正在打電話：“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查一下。”

    他剛放下電話，臧遠方就推門進來了，將一份文件放在他辦公桌前說：“遠航，這是本月的出入貨記錄。”

    臧遠航立刻道：“大哥，你來得正好。剛才山獅火柴廠打電話來問，他們的這批貨，應該今天下午起航的，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有一多半堆在碼頭沒有裝上船？”

    臧遠方小心翼翼地說：“自從你去北京後，很多工人擔心我們拿不到新執照，會關閉碼頭，那樣的話，他們就拿不到工資了。所以，運貨速度比以前明顯慢了許多。”

    臧遠航厲聲道：“碼頭每天那麽多吞吐量，運貨速度是重中之重。要是影響了貨期，就算拿到新執照，我們也得賠死。工人中出現這種苗頭，你們為什麽不早一點采取措施？”

    臧遠方苦笑著說：“我？我說話沒人聽啊。”

    臧遠航慍怒道：“那二大呢？大姐呢？二哥呢？”

    臧遠方回道：“遠茹去郵電局了；二叔和四爺爺正在會議室閑聊；遠勝帶慧珊去試婚紗了。”

    臧遠航緊氣得臉色鐵青，“砰”地一拳打在桌子上，同時咬牙切齒地說：“真是一群廢物！碼頭都火燒眉毛了，他們還有心情閑聊，還有心情試婚紗！”

    ……

    中寧街婚紗店門前，左邊是一襲白色的拖地抹胸西式長紗裙，右側是一件大紅色的中式旗袍。

    此時店內，徐佩芸身著白色抹胸婚紗，施施然從試衣間出來，神情非常羞澀。

    吳俊鋒眼晴不由一亮，立刻從痤位上站起來說：“真是太漂亮了。”轉身對女店員道，“這套婚紗我也要了。”

    女店員回道：“好的。”

    徐佩芸卻拉住他，小聲提醒說：“不要吧，我們己經買了一套中式旗袍了。”

    吳俊鋒卻得意道：“放心吧，我和天主教堂的雙神甫說好了。結婚那天，我們上午先在我家舉行中式婚禮；下午呢，再到教堂舉行西式婚禮。就隻有兩套婚紗，我還嫌少了呢。”

    正在這時，女店員走過來說：“先生，兩套婚紗一共是六百六十塊。”

    徐佩芸不由驚呼起來：“這麽貴？”

    女店員解釋道：“小姐，雖然貴是貴了點，但是我們店內的中式旗袍，是用蘇州最好的絲綢，找手藝最好的繡女製作而成；西式婚紗則全部都是法國巴黎的進口麵料製作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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