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和太子爺的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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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好吃……”寧世竟忽然癡笑了一句,然後對著他的耳朵狠狠的咬了下去,是非常用力的那種,仿佛猛獸在撕扯獵物,應遇真吃痛的驚呼一聲,頓時感覺到鮮血直流到脖子,連忙捏住他的耳朵:“阿竟,你快鬆口!痛死了!”
寧世竟仿佛聽懂了,愣愣的鬆口,看見應遇真流著血的耳朵,迷迷糊糊的抱著他:“啊……對不起……我以為是……是豬耳朵……”
應遇真都快氣笑了,真的是痛死了,豬耳朵也不是這麽咬的啊。
寧世竟見到他從耳朵順著脖頸不斷流下的血,嚇了一跳,怕他生氣,死死抱著他開始撒嬌:“我給你吹吹……呼呼……不痛不痛……你別生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說完他鼻子一紅,就嗚嗚嗚的哭起來。
應遇真還是第一次見他哭,雖然是發酒瘋。
他的耳朵還在流血,估計這位少爺再咬下去,真的就剩半個耳朵了,偏偏寧世竟還抱著他哼哼唧唧的撒嬌,酒氣衝天。
應遇真無奈得很,要發火也不知道跟誰發。忍痛咬牙抽出一隻手來止住血。
寧世竟聽不到聲音,噘著嘴迷迷糊糊的:“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快理我……我錯了,不要生我氣……”說完把臉埋在他胸口,狠狠哼出鼻涕,把他衣服當作紙巾,混著淚水胡亂一頓亂蹭,說句玩笑話,應遇真當時內心是想死的。
寧世竟抬起一張幹淨的無辜的臉:“我給你吹吹……”一口酒氣吹到他捂著耳朵的手,見他沒說話,就開始閉著眼睛亂打一通:“你幹嘛……我都道歉了……你還不理我!”好在都是虛拳,也沒什麽力氣。
“阿竟,我沒事……你放開我,行嗎?”應遇真倒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哭二鬧弄得頭大,以前怎麽沒發現寧世竟還能這麽鬧騰。
寧世竟哦一聲,卻抱的更緊,大聲道:“不放。”
應遇真還在試著跟他講道理:“你抱著我,我拿不到藥,還有,血都流到你身上了,你去睡覺行嗎?”
“不行!”寧世竟閉著眼,噘著嘴,拉著他就要往床上倒:“我們一起……跟阿真一起睡。”
果然是不能跟醉酒的人講道理。
“不行,血會沾到床上的。”應遇真一隻手掙開他,另一隻手捂著耳朵,那血順著指縫流出來,越來越疼了,也不知道寧大少爺的牙齒是什麽做的。
寧世竟見他掙開自己,又抓住他:“我不管……你不理我了……你為什麽不理我?”
泥菩薩都有火了,應遇真厲聲道:“阿竟!你清醒點!”
寧世竟被他這句嚴厲的語氣嚇得肩膀一顫,睜開眼看見應遇真陌生的神色,然後就開始哭,淚水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止也止不住,一邊哭還一邊抽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送葬呢。
“你為什麽凶我……你走!你走!我最討厭阿真……”
應遇真已經完全被打敗,這又是從哪部電視劇學來的台詞?
但是寧世竟的眼淚就是很有效,應遇真心腸本來就軟,這時候幾乎可以說是一灘融化的春水一樣,被他的淚攪得天翻地覆。
“阿竟,我沒有凶你啊,我隻是……”
寧世竟像個小孩子一樣推搡著他:“你走開……我不和你玩了……你討厭我……我……”他淚眼汪汪,哭的鼻子眼睛通紅,手上卻沒使勁。
“我錯了,阿竟,我錯了,行嗎?啊?我沒有討厭你啊……”應遇真趕緊跟伺候祖宗似的告饒。
“真的嗎?”
“當然了,我怎麽會討厭阿竟呢?”他像哄小孩一樣的抱著他,寧世竟也像個小孩一樣,癡癡笑起來,斷斷續續道:“那……那阿真快……睡覺……”然後自己往床上一倒,睡過去了。
應遇真生無可戀的找藥水。
第二天醒來,寧世竟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昨晚上的惡行,隻是吃早飯的時候,總是偷偷抬眼看他,看見他耳朵上都是紅色藥水,心裏揪著什麽似的,美味佳肴都變得寡淡無味。
應遇真心裏早就不生氣了,隻不過有心要捉弄他,一個早上都沒有開口說話,仿佛沒有看見寧世竟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寧世竟一張嘴開了又闔,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到後來居然主動洗碗,要知道同住這幾年,寧世竟十指不沾陽春水,刷碗洗鍋一直都是應遇真的事。
應遇真看著他打碎了一個碟一個碗後,自己接過抹布,打發他出去了。
寧世竟碰了碰他耳朵,聲音低低:“對不起。”
應遇真驚訝的看著他,如果是醉酒的寧世竟向他道歉,他還不覺得什麽,但現在是清醒的倨傲的寧大公子,就不得不讓他驚訝了。
“你還生我氣嗎?”
“不生氣。”
“真的?”
“真的……”從昨晚就不生氣了。
“哼,諒你也不敢。”寧世竟馬上恢複本性。
應遇真無奈的笑。
日子本該這麽過下去,他們本會是最好的朋友,有一天,他們會在一起……他會好好愛他,應遇真是這麽想的,可惜,他忘了,他和寧世竟之間隔著一條巨大的名為豪門權勢的鴻塹。
當寧世竟終於知道應遇真是應家人時,他徹底和應遇真決裂。
“怎麽?把我當猴子耍嗎……”
寧世竟微斜著頭,言語冰冷。
“嗬嗬,應家少爺,我早該想到的,真蠢。”
隻怪應遇真太普通太友善了,跟應家那些讓人過目不忘的風華人物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才讓寧世竟忽略了這個問題,或者說他潛意識裏不想這麽去揣測應遇真的身份。
“阿竟,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應遇真開始慌亂。
後來是他徒勞的解釋,和寧世竟始終冰冷的神色,比之初見還要冷漠不屑。
應遇真眉頭緊皺,抓住他的肩膀:“為什麽不信我呢?”
當寧世竟用冷漠嘲諷的眼眸看著他時,應遇真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被罰而囚處冰庫裏的感覺,心裏冷的發顫。
“應遇真,我記住你了。”寧世竟冷笑的說出這句話,轉身走的瀟灑,之後整整一個月沒回到宿舍。
再回來的時候,是一個深夜,他帶著滿身酒氣,和一個漂亮的女人。
應遇真既驚又喜的看著他:“阿竟……”
寧世竟嗬嗬冷笑著,摟著女人的細腰。
“世竟,這就是你的宿舍啊,也太爛了點,你怎麽能在這裏住三年……”女人靠在他懷裏,聲線俏皮。
應遇真皺起了眉。
寧世竟已有七分醉了,把女人拋在床上:“你廢話太多。”
然後他欺身吻她的臉頰,女人嬌嗔一句,環上他的背:“還有外人在呢……”瞥了一眼應遇真。
“管他做什麽……”寧世竟頭埋在女人頸間,含糊道。
應遇真全身頓時僵在那裏,仿佛雷電從頭頂貫穿到腳底,把他整個人撕了下來,以前不知道什麽是心碎,現在知道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宿舍的,隻記得烈日之下,透過肺腑的空氣是冰冷的。
寧世竟在聽到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怔住了,他的酒因著這機械的聲音,醒了。
女人喘著粗氣,貼上來,被他推開,他衝到廁所,冷水撲上麵頰,手還有些顫抖。
不該是這樣的,他想報複應遇真,想借對方的痛苦來讓自己得到一絲快感。可是為什麽他現在的心,毫無快意,甚至會痛!痛到無法呼吸。
應遇真沒有回宿舍,他丟下所有的東西,回了應家,看見正在主樓的應川浩。
“晚上好,六叔。”他正看著一疊厚厚的簽約書,對於應遇真的突然出現沒有感到驚訝,隻是淡淡打了個招呼。
應川浩其實跟他歲數差不多,卻是很優秀,也很尊重他們這些所謂的叔叔。
應遇真低著頭坐在他旁邊,沒有回答,久久才開口,聲音沙啞:“川浩,寧家的人是不是都很無情?”
“不算無情,隻是心腸硬。”應川浩成年後就開始幫著應家打理一些生意,對寧家人比較熟悉。
“是啊,心腸硬……”
“我愛上一個人。”
“他很喜歡我做的菜。”
“他以為我騙他,我沒有騙他,我隻是……不想成為他的敵人。”
“隻要一想到他陌生的眼,我的心會很痛……”
應川浩終於抬頭:“那對方愛你嗎?”
應遇真閉上眼,嘴唇發白:“他……不愛我,他喜歡女人……”
是寧世竟,應川浩明白了。
他從沒有看見過應遇真這樣失落痛苦的神情,合上手裏的文書:“無論怎樣,應家永遠是六叔最堅強最可靠的家。”
應遇真苦笑一聲,是啊,他有那麽多優秀的長輩和兄弟,還有這個關心他的侄子,是他們撐起了應家這個龐大宏偉的權勢城堡,而自己是在城堡中被保護的人,正因為有了這些強大羽翼的籠罩,他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的追求自己的廚道。
而寧世竟,注定是要與這座城堡為敵的人,或許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吧,他怎麽能癡心妄想到,既在城堡中,又迎接城堡的敵人呢?
可是他真的太喜歡寧世竟了,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動啊。
想到寧世竟決絕冰冷的眼神,想到從此和他成為陌路,一滴淚滴在了金絲藍雀絨毯上,無聲。
緊接著是兩顆,三顆,淚水如同斷線珍珠……
“六叔,我給你肩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