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刨根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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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落在林妙眼中,連表情變一下都不曾。始終眼神寡淡,情緒無波動。餘光中飄見Joe卻是一臉興味地看戲狀,不禁沒好氣地用手肘頂了頂他,引得他轉眸過來,黑眸裏一閃而過的精光讓林妙決定反守為攻。
轉過臉淺勾了下嘴角,淡聲道:“爸,其實你也不用故意在我麵前打罵他們了,你我都知道今天我們坐在這裏是因為何事,不如好好談一談吧,能談得攏自是最好,談不攏就當我回來看你這一趟,你也消消氣。”
林大軍心神一震,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兒,向來自詡威勢,可發覺今天卻威嚴掃地。他剛才確實是故意把許曉君和兒子趕走的,一是他要麵子,二是想做個樣子給她看,之前把她與寰亞撇除關係也是情非得已,故而試圖緩解父女冰封的關係。
但此刻被她直言戳穿,惱羞成怒不足以詮釋他心情,主要是想發飆又得忍著。最終他重重一哼,“你這是跟我講話的口氣嗎?”
林妙失笑:“爸,我這脾氣你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喜歡有一說一,相信林彥應該已經和你提過事情原委了,如今也就等你點這個頭,咱就不浪費彼此時間了吧。”
林大軍怎麽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沉吟了數秒後便正色而問:“小彥說需要做一個股權認證轉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也說得不清不楚的。”
林妙微微一笑,“其實很簡單,就是你做一份股權轉移認證,這份股權會暫時投在林彥名下,以此作為擔保可申請一筆資金供公司轉用。據林彥說如今寰亞各個鏈接層都出於斷層中,主要是資金上短缺,另外被人抽走了大部分股份所致。當下想要扭轉局勢,唯有將遺失的散股收回手上,並且將餘下股份集中在一起,如此才有機會重新掌控公司主權。”
“那具體要怎麽操作?”
“你跟林彥必須都到場簽下協議書,然後做資產公證。”
“我想想。”林大軍慎重考慮了好長一會,才沉聲吩咐:“你把那混小子叫進來吧。”
林妙挑了挑眉,還當她是以前隨便吆喝做事的人?不過也無所謂了,拿了手機撥通林彥的號碼:“你進來吧。”林彥本就沒走遠,就在別墅外麵抽煙,聽見林妙如此說不由驚異而問:“他當真同意了?”放下手機時神色仍愕然,許曉君卻麵露喜色地追問:“你爸當真肯把他的股份轉移到你名下了?”
林彥看了看自己母親臉上的笑容,忽而心生煩躁,“你懂個P。”吼完就轉身扭頭就走,害得許曉君在原地跺腳:“誒,你這孩子,啥脾氣啊。”
等協議書上落筆林大軍與林彥名字後,林妙便將相關文件都收回了包中,然後起身道:“後續公證就隻需要林彥獨自過去就行了,今天我們就先告辭。”抬起眸看向林彥,目光沉凝:“你什麽時候有空就過來一趟吧。”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彼此接收到彼此眼中的意思。林妙點了下頭便轉身要往門外走,突聽林大軍道:“既然回來了,就留下吃個飯吧。”
微微一怔,回過頭,見那張威嚴的臉上雖麵無表情,但眼神灼灼。不過,視線卻有意無意地飄過Joe,驀然失笑,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她會錯意了。搖了搖頭說:“不了,後續事情得要回去加緊做,畢竟關係到寰亞的命運,免得……”故意留了個話引子,讓父親往翟靳身上猜,果然他沉念想了下就改了口:“既然這樣,那你趕緊回去弄吧。”
林妙頷首,轉過頭便一臉諷涼,實際上她那話音的真正意思是——免得夜長夢多。
林大軍目送著兩人的背影離開,心中諸般不是滋味,沒想他經營半生最終竟會落到如此地步,當真是他太過武斷了嗎?可翟靳那小子握著他的命脈啊,不由長歎出聲。
走出別墅Joe就笑了,偏轉頭看她道:“你爸要是知道你這麽算計他,怕要氣吐血吧。”
“算計?如果我不介入,等待他的便是宣告破產,現在我接手過來難道就不背風險的?誰又能保證一定可以操縱市場將一家瀕臨破產的公司起死回生了,若這家公司不是寰亞,你看我還有沒有這興致來算計。”
這話是說給跟在後麵的林彥聽的,來到車庫前,林妙轉過身凝著那張年輕的臉道:“林彥,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不是林家的賺錢工具,不是每次寰亞有危機或有什麽問題的時候我就有義務回來。如果要從我這有所得,那就一定也要有付出。”看了眼別墅的大門,淡了聲道:“相信你知道該怎麽做,就算有天他知道了,那你也該有所擔當了。”
車子緩緩開出別墅,後視鏡中林彥的身影越來越小,林妙收回目光就轉頭問Joe:“現在我們要如何讓翟靳把股權流出來?”
Joe的臉上是胸有成竹的笑容,他輕吐三字:“打散它。”
有時候商場廝殺再激烈,其實也隻有身在其中的人能夠感知,對於無關的人而言至多就是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市場不會因為你一家小公司而起太大波動,表麵看來根本就風平浪靜,隻有林妙清楚這一個月是如何熬過來的。
翟靳的人始終沒有出麵,卻在暗地裏與她這邊掀起了一場戰爭。她問Joe,翟靳也對這些東西都如此在行嗎?電腦黑客技術,金融數據爭鬥,搶占市場等等,既然他的能力如此足何以還能將榮丞給丟失了?
Joe給的答案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翟靳別的沒有,但有錢,即使榮丞易主但也不會影響到他的海外投資,有錢就能請最專業的人員,又何需他事事親力親為呢。
林妙明白,一個管理者要的是會用人,而不是自己全部都會。
這一個月裏她跑市場腿都快跑斷了,一點一點滲透,再布下一層層的局,終於清算下來手中持股已超50,寰亞算是拿回來了。
這天她進門就倒在沙發裏睡覺,朦朧中感覺身邊有人,但睜不開眼睛。夜裏醒過一次,發現人已經在床上了,身邊的人正呼吸均勻著,闔上眼就又睡過去了。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她才醒過來,頭都睡沉了,渾渾噩噩地起來屋子裏也沒人,一看時間都已經中午了。習慣了上網去留意市場動向,看到寰亞的股票循序上漲便安了心,又去翻看別的版塊。原本她在邊看手機邊翻冰箱看有什麽可吃的,突然身體僵住,目光定在手機屏幕上,財經版塊一條新聞特別矚目——寰亞前總裁林大軍病危送醫!
下意識想去撥林彥的手機號,可撥到一半頓住,有過前車之鑒了,她還要再相信一次嗎?
她不信。關了手機繼續拿食材,做了一個涼拌麵吃完下樓,來到霆舟時不見Joe在,問小貝說是有事出去了。落座後便給他掛電話,隔了好一會才接起來,低沉的嗓音透過手機:“醒了?”林妙沒好氣地回道:“這不是廢話嘛,你去哪了?”
“出來跟人談點事,你要過來嗎?”
“我過去作什麽,晚點我要再去一趟市場,到時再跟你聯係。”
——
Joe放下手機,眉宇間一片淡色。對座的葉非凡不無諷涼地開口:“你這麽算計她,就不怕被她知道嗎?”他麵無表情地回:“我算計的不是她。”
葉非凡一聲嗤笑:“林大軍現在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病危了,這件事被她知道是你在後麵做,你覺得她還會如此平靜嗎?”
“這事輪不到你來管。”Joe的眼中多了沉鶩。
“行行行。”葉非凡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你們的事我不管,下一步要怎麽做?是繼續對寰亞釜底抽薪呢還是暫時擱置啊,話先說在前頭,繼續的話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她遲早都能看得出眉目來,到那時你想好了怎麽善後。”
見Joe不作聲,默沉片刻,葉非凡忍不住問:“老大,到底是因為什麽你要如此下狠手?”
“因為,”黑眸中暗湧浮動,心頭有道過不去的坎。
——
接到翟靳電話的時候,林妙知道那是一個餌,是一個引她入甕的餌,可她還是去了。因為翟靳說了一句話,與林家人無關,與寰亞無關,也與Joe無關,但是他問:你想見陸勉嗎?
當站到約定的地點,林妙抬起頭看那高樓大廈,再看四周,臉色一寸一寸泛白。
“是不是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翟靳的聲音忽然從後麵冒出來,將她嚇了一跳,驚轉回身,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眸光劃轉,立即注意到停在路邊的車子,怕是剛才他就一直等在車裏,看見她來才走過來的。
眯了眯眼,她不動聲色地問:“你找我來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光天化日之下人來人往的,我能對你幹什麽?”翟靳笑問,卻見那笑意根本不達眼底,他斂轉過眸去打量眼前的這棟大樓,緩緩道:“據說這幢樓的前身是個居民小區,因為一場大火而將房屋燒得麵目全非,之後這片區域便被圈劃下來,征作商用。幾年過去了,似乎沒有人再記得那場大火,也沒有人記得曾經被大火湮滅的那麽多條人命。”
說到這翟靳扭轉回頭看向林妙,“你看,其實人是很健忘的。”
哪怕臉上再緊繃著不露絲毫聲色,但難抑心中波濤洶湧,他怎麽會知道這些事?一沉念便想到恐怕翟靳是徹徹底底地調查過她了,從過去到現在,將她所有的事都挖得一清二楚。
就為了對付Joe?她很是嘲諷地道:“男人之間的爭鬥牽扯到女人,很孬種。”
“你當我要利用你對付Joe?”翟靳問,轉而搖了搖頭,“我還沒到要利用女人來贏的地步,隻不過在想要更深了解你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事。想著你一定也感興趣,便把你找來一同分享了。”
林妙冷聲:“抱歉,我沒興致聽。”轉身便要走,翟靳也不攔她,卻在等她走出十多步時,揚聲而道:“難道你就不想聽聽陸勉的故事嗎?”
“你給我閉嘴!”她回頭嗬斥,“別以為口口聲聲提這個名字,就能對我怎樣。之前你拿我姐作要挾,現在還拿一個根本已經不在的人,你認為我能上你的當嗎?”
翟靳眨了下眼,“如果那個不在的人還在呢?”
心頭漏跳了一拍,林妙強自鎮定:“你胡說。”
“我不知道有沒有胡說,那場火燒死了十個人,其中有三具屍體燒到麵目全非,餘下七具都各家認了屍。而那三具屍體鑒別都為男性,其中有一具體型中等、青年,所以被鑒定為是陸勉,這些相信你都知道吧。”
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摳進了掌心的肉裏卻不覺得疼。即便Joe已經打開了她過去的心結,能夠坦然麵對,但如今被翟靳重新再翻出來……那是爛在她心裏的惡瘡,不去碰可能不覺得疼,碰了會疼到不行。
“你說夠了嗎?刨根挖底一個已經故去的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故去?”翟靳一字一句:“如果那個你以為的人沒有死呢?”
林妙渾身一震,“不可能!”她厲聲而喝。她親眼看見陸勉置身火海,即便後來她昏過去了,但那個墓地,那塊墓碑,是她多少次從噩夢中醒來都不願回首的。她就去過一次,站在人群後聽著那聲聲哭泣,看著骨灰盒入土,從此再沒踏上過那片土地。
曾以為那會是她一生的夢魘,盡管後來漸漸釋懷,至今想起都仍然感到心頭鈍痛。
而翟靳卻說:“當時被消防隊找到的十具屍體中,有一個其實還留了一口氣,據說送到醫院最後咽氣了。”
林妙走近一步,沉寒了臉盯著他,如果可以,真想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打過去,但涵養讓她克製了問:“你究竟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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