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隨叫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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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她先回酒店換了一件輕便的衣服,然後才打車來到那家餐廳。遠遠便聽見有琴音飄揚,看了看時間七點都沒到,進門果然見是他坐在琴前。
這麽早是在等她嗎?心思劃轉間有服務員上來招呼她落座,連續幾天她都來,顯然工作人員都已經認識她了,服務也格外上心,會將她要取的菜與酒親自送來。
一曲彈完,他便若有所感地側轉眸來,與她視線對上後竟從琴前起身向她走來。
“我可以坐下嗎?”他站在桌邊問。
林妙聳了聳肩,無所謂地應:“坐吧。”
於是他坐下,桌上的食物都是一人份的,酒杯也隻有一個,林妙抿了口紅酒問:“你坐下吃飯沒關係嗎?”他搖頭:“還沒到我上班規定時間,這時我是自由的。”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去拿食物吧,賬算我的。”以為他至少會有個推讓,結果道了聲“好”就起身走向了食品區。周二本就來用餐的人不多,頎長的身影又格外引人注目,偶爾有年輕的女孩經過都會看他一眼。林妙眯著眼將經過都不動聲色地看在眼底,等他端著餐盤過來時,嘴角便上揚了。
放下在桌麵的餐盤中,食物竟然與她無二致,同樣是牛排與蝦,還有三文魚片。見他剛要坐下,故意問了句:“不來杯紅酒嗎?”
他頓了頓,“等下還要演奏,先不喝酒了。”
但林妙招手喊來了服務員,“麻煩為他添一杯紅酒。”很快滿滿一杯紅酒被送了上來,她舉起自己的酒杯示意時,他終究還是端起了杯子。
清脆的響聲乒乓而響,林妙麵帶笑意地喝下半杯酒,杯子放下時見他也有樣學樣地喝了半杯紅酒,然後眉眼如醉地開口:“房子我已經幫你找了幾處,大致都在公司附近,我分別拍了些房間設施的照片,你看一下有沒有中意的。要是不喜歡明天我再幫你找。”
說著便把手機推了過來,已經是打開了照片欄。她伸手劃轉屏幕,大約一共有十幾張照片的樣子,從格局看估計有三戶,到後麵就跳出了他的私人照片。他沒阻止,她就繼續翻看,有琴行的照片,有不同孩子學鋼琴的照片,還有這邊餐廳的相關照片,都分屬不同日期的。
當跳到某張照片時她的手頓住,這麽多照片看過來終於有除了孩子外的人像照了,而且還是個女孩子,女孩留了一頭披肩長發,眼睛很大很好看。雖然隔了五年,但是林妙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江小靈。
“這位是……”她故意問。
他飄了眼手機照片,輕聲解釋:“那是我琴行的學生,叫江小靈,是那批學員中年齡最大的一個。”
江小靈學鋼琴?那丫頭可是見兩次麵都動手的主,會能安靜下來學鋼琴?
果然聽見他道:“學了半年就放棄了。”恐怕是看她有在察看他手機照片,不管介不介意先把事情原委說清楚了,這或許是最高明的撇清關係。
林妙吃了一口牛排,狀似漫不經心實則語帶深意地說了句:“這個江小靈應該與你關係不止這麽淺吧。”
隻靜了一瞬,他就點頭供認不諱:“確實她喜歡我。”
這答案終於讓林妙真正驚愕挑眉,旋即眯起眼了問:“江小靈喜歡你?”剛才她的本意是想他招出五年前車禍後的江小靈所持的反應,就算他失憶,那他也不是什麽失蹤人口,依照陳斌的說辭是親眼目睹他出車禍的一幕,顯然送他上醫院急救的人是陳斌。所以那段昏迷的時間,必然與他關係最近的幾人都在,包括江小靈。
所以她認為以江小靈的脾氣肯定會直言不諱地講述過往,糾纏著他說兄妹的故事,可沒想到竟然是另外一個答案。不對,她感覺有什麽是被忽略了的,他此刻的反應好像江小靈並沒找過他,而像是以新身份接近,最後打了退堂鼓。
沒什麽好避諱的,她直截了當問:“在這之前,你認識江小靈嗎?”
眼眸靜深如海,他說:“林妙,其實你可以不用那般在意。江小靈隻是我的學生之一,會在我手機中出現她的照片是因為每一個考級的學員在進考場前多少會緊張,用拍照的方式來為他們緩解壓力。”
林妙沉凝不語,隔了半刻仍然堅持問:“在她來找你學彈鋼琴前,你當真不認識她?”
他很無奈,伸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怎樣才相信我?”
低眸掃了眼他寬厚的掌,不答反問:“那麽陳斌和葉非凡呢,他們你認識嗎?”見他臉上愣了愣,還猶豫了下才道:“算認識,他們有分別找過我,說我以前是他們的老大,可是我對他們都沒印象。”
“你那年車禍後醒來難道沒看見他們?”
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讓林妙感到莫名,過了一會他才道:“我從昏迷中醒來時記得自己做了個怪夢,夢裏有人要害我,如果我不逃就會被一把火燒死。”
到這時林妙再也控製不住驚愕的情緒:“你意思是……你多日昏迷後醒來一個人跑了?”
果然見他點點頭,“當時沒別的想法,腦子裏就隻有一個念頭——走,立刻走,再不走就晚了。於是我便偷偷從醫院跑了,過了半年你說得葉非凡先找到了我。就是你現在就職的JM集團,說我是那集團的創始人,所有人都在等我回去。”
“你為什麽不回去?坐擁上億資產與身家,難道不比你替別人演奏彈鋼琴要來得好?”林妙緊迫盯人地發問。
而他回應了一句:“子非魚又焉知魚之樂。”
意思是現在做著的這份工作他很喜歡,哪怕有人把什麽集團雙手奉上也不足以吸引他。
林妙沉默了下來,大致能理清楚了,這就解釋了為何陳斌與葉非凡都不願親自出麵的原因;而江小靈,她深吸了口氣,這個江小靈怕是極早的時候就對他有意了吧,隻是那時的他氣場足夠強大,把人家姑娘的心思都給壓迫下去了,害得人家提都不敢提。
相比之下,此時的他無論是從氣場和說話的語氣來與原來作比較,隻能用四個字形容。
天差地別。
江小靈這個坎暫時揭過,她隻道:“我對你要求不多,至少在我們契約期間你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
他立即點頭:“可以。”但又語鋒一轉了問:“那是不是這條規定也同樣製約你?”
林妙夾菜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眸,見他正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當然,契約自然是相互製約的。”可他又追問:“那是不是在此期間你不與你那位有所互動?”
她那位?眸光劃過無名指上的戒指,似笑非笑地道:“我與你不同,他是我丈夫,我們是合法婚姻的夫妻,在婚內彼此都有履行夫妻行為的義務。我能跟你約定的是除去婚姻關係以外的行為,保證在與你結束這段關係前不會有新的目標。”
見他眉宇蹙了又鬆,“那就簽協議吧。”
不禁訝異,他這是同意了?“你很急著簽嗎?”
他拿手機晃了晃說:“馬上快八點了,該我上班演奏了,早點簽完我也好安心。”
林妙失笑,確定他是真的急著簽協議,想要確定這段關係。也不扭捏,把帶來的公文包中的兩份協議取了出來,推到他麵前後敲了兩下桌麵,“你看看上麵的條款吧,有什麽要補充和提議地可以說,達成一致了在底下補上就行。”
協議下午打出來的時候含著一種戲謔的心情,居然有一天她會包養這個人,不管他叫陸勉還是Joe,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也想著或許不過是個玩笑,真到了提出協議的時候他就不敢簽了呢。可見他在將條款細細看過之後,隻道:“其它的我沒意見,就把剛才我提出的那條補上可以嗎?”
林妙聳聳肩,“你補吧。”
於是他抬筆寫字,神情專注而認真。一個人可以遺忘一些事,可是已成的習慣卻不會遺失,就好比這字跡。都說見字如人,他不像別人一樣寫字龍飛鳳舞,一筆一劃有棱有骨,而寫出來的字雋秀而又蒼勁。
添加完條款後,他便翻到最後一頁落筆簽名,簽的是——陸勉。
兩份協議被推到了林妙麵前,筆從半空遞來,凝了一瞬她接過,快速留下名字。可在最後一筆落下時,看著齊整的“陸勉”與“林妙”四字,莫名怔忡。
那些年被遺忘在塵埃中的過往裏,他們常常塗鴉了一副漫畫,然後笑著在畫紙角落寫下名字,也是如這協議一般上下兩行,工整相對。
餐廳經理過來,微彎了腰朝林妙致意:“女士,祝您用餐愉快。”遂又對他道:“陸先生,請問可否開始您今晚的演奏?”時間剛剛好八點整了。
他起身,眸光劃過林妙的臉,嘴角有笑意隱露,沒忘記帶走他的那份協議。
這晚他彈的曲子都是歡快明朗的,讓整個餐廳都添上了一份喜悅,偶爾經過餐廳的賓客都聞樂頓步,停駐片刻便走進了門落座,餐廳經理喜上眉梢。
林妙注視著他的側影心思飄然,似乎,她在漸漸接受他失憶這件事。不存在信與不信,而是接受這個現狀,他當一個普通的鋼琴師,一個月拿著幾千的工資,就像最初她認識陸勉時一樣,都是普通人。
視線回落桌上的協議,不禁笑了起來。城市中類似的事常常發生,年輕的富太看上了麵相好的小鮮肉,投入一部分金錢尋找彼此的快樂。既然是快樂,又何必糾結呢?
陸勉的目光再次轉向空位時眉頭深深皺起,剛剛有看見她起身,以為是去洗手間,可過了這麽長時間了都沒見她回來,再看座位上原本還在的手袋已不見了。
再無心思彈琴,起身便往門口走,劉經理見狀連忙過來詢問:“陸先生,發生什麽事了?”
“之前與我一同用餐的那位女士去哪了知道嗎?”
劉經理茫然轉頭,身旁的服務生告知剛剛有被那位女士要求拿一下包,而她已經結賬走人了。陸勉聞言便抬腳而走,劉經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陸先生,後麵的演奏怎麽辦?”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你自己搞定。”
出了酒店的門左右循看,都不見林妙的身影,難道她真的一個人獨自離開了?取出手機撥她號碼,竟從身後傳來“往後餘生風雪是你……”的音樂聲,回轉過身,林妙就坐在花台邊手裏抓著手機笑看著他。眸光微斂了走過去:“你怎麽出來了?”
聽見她用傲嬌的語氣說:“裏頭太沉悶,出來透透氣。怎麽,有人丟下許多聽眾跑出來,是怕我跑路了嗎?”他嘴角扯了扯,也不由笑了起來。
這女人啊,即使此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氣勢居然也並不比她強。而她眉眼間的春風得意,倒是為這謎一般的夜色添了趣味。
隻見她指指酒店裏頭,“誒,劉經理追出來了,你不去把你今晚的工作完成嗎?”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見餐廳的劉經理在玻璃門後探望,他低頭確認:“你會等我嗎?”她說:“如果這裏的月色一直這麽好的話,可以考慮。”
忍俊不禁,今晚哪裏有什麽月亮,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嘛,不過她這算是應了吧。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出來。”丟下這句便轉身走回了酒店。
餐廳是設在酒店大堂的二層,而演奏區的位置是在一排落地窗旁。林妙抬頭而看,見有扇窗戶從裏麵被推開,男人清俊的身影在窗口頓了頓才落座在鋼琴前,於是曼妙的琴音再起,是首她不知道的新曲。
曲子聽到一半她就從花台邊起身了,召來停候已久的出租車,還朝著樓上那人比了個大拇指,含笑鑽進了車廂內,揚長而去。
協議簽下,她就是他的雇主了,哪有雇主等員工的道理,該給他先上第一課。
回到酒店時差不多也九點了,以為他的電話會立即追過來,可等她漱洗完出來手機都悄無聲息,毫無動靜。行啊,學會按兵不動了。
差不多到了淩晨一點時,她翻出手機來發了條短信過去,就簡單兩字:過來。
協議書上有一條明文規定:他必須無條件服從的,隨叫隨到。
如果不是不想太過刁難他,還想在之前加個時間限製呢,下次可以考慮,十分鍾應該夠他打車過來了吧。還可以約定一條,遲到就扣錢!
正琢磨著,門上傳來了輕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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