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一隻豬

字數:7556   加入書籤

A+A-


    沒過一會就見那道身影從內走出,出了酒店門四下張望,特意還朝暗處的花台走了兩步。林妙讓司機按了下喇叭,搖下車窗時目光於空中交匯,定了定,立即舉步走來。

    站在車門外他低著頭輕問:“你怎麽還沒走?”

    而淺淡的語聲答非所問:“車子擋了道,上車再說吧。”

    等人坐上車後便讓司機師傅開往醫院,途中他試圖解釋:“其實……”卻被林妙低斥:“你給我閉嘴。”於是,車廂內氣氛降至冰點,沒人再開口說話。

    幸而酒店離醫院也不過十分鍾路程,付了車資下車後兩人一路往外科走。醫生檢查了他的傷處,稱都是皮外傷,也就簡單給擦了消毒的碘酒便作罷。

    一走出醫院,林妙便要打車,卻聽他道:“其實這裏離公寓隻有五分鍾路程。”

    環看了四下,她初來這座城市自是對環境不熟悉,既然他如此說了便走路回去吧。在寧城這座城市,深夜的街頭不像蘇城那般繁華熱鬧,街上幾乎寥寥無人了,就連夜行的車輛也不多,顯得格外的安靜。

    腳下微頓,便成了一前一後而走,路燈打下的倒影重疊在一起。

    忽然有輛摩托車呼嘯著駛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眼看著那摩托車越駛越近,隱約有不好的感覺,往後大退一步的同時隻覺肩上一沉,這一變故隻在電閃之間,林妙不及反應被撞得踉蹌,等回神時發現肩膀上已經空了,包被搶走了!

    可下一瞬就見那輛摩托車歪倒了過去,因為速度快而狠摔出去好幾米,騎摩托的人也倒在地上哀嚎出聲,這一跤是摔得不清。

    剛剛她看得分明,就在摩托要騎過他身邊時,淩空被他在機車後輪上踢了一腳。那一腳的力量可謂極大,直接把車子都給踢飛出去了。

    隻見他走過去將她的包從騎車賊手中拽了回來,看都沒看一眼便回身過來,在他把包遞過來時她挑起眉評價:“身手不錯,反應也很靈敏。”

    他淺抿了嘴角道:“隻是應激反應。”

    “包你幫我提著吧,那個人打算怎麽處置?”眸光轉向那邊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正費力地要去推摩托的搶包賊。陸勉也順遂了視線看過去,“報警。”

    警察過來很快,但除了抓人還把兩個當事人請進了派出所做筆錄,等折騰完都已經淩晨了。林妙感到很困頓,坐在出租車裏神思恍惚著眼睛便闔上了,過沒多久隱約聽見耳旁有語聲,大約是他跟司機在講話。

    “下車了。”低沉的嗓音抵進耳膜時不至於已經睡著,但就是不想睜眼。下一秒就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橫抱而起,依稀還聽見司機熱心詢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他答:“不用。”

    被抱走了一段路聽見電梯嘀聲時林妙才睜開了眼,自下而上的視角,他的下巴處有些微的胡渣,輪廓清俊。很快他就有所察地低眸看來,目光與她相對了一瞬卻沒有把她放下,徑直走進了電梯。林妙想,既然付過他酬勞了,這點體力活讓他幹一下也沒什麽不妥。

    公寓門口,他問:“鑰匙你放在包裏了嗎?”

    之前差點被搶掉的包這時正背在他的肩膀上,見她點頭同意後他才去翻包,可翻了一會抬起眸,對她搖頭:“找不到。”

    “你先放我下來。”雙腳落地了林妙便奪過自己的包,裏裏外外都找了遍也沒有。

    身邊的人問:“你有帶出來嗎?”

    “當然……有。”語氣從堅定到不確定,好像記得有拿,又好像當時聽見手機裏動靜極大就急著出門忘記拿了,關鍵是現在要怎麽辦?

    他輕歎了口氣,道出事實:“不管有沒有帶,現在我們是進不去這門了,隻能找開鎖的。”

    於是,深更半夜的,兩個人窩在公寓門外等著開鎖匠以及房東過來,因為他倆誰也沒法出示租房合同,合同也在屋子裏呢,必須得房東出麵。

    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地打,林妙感覺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也是因為困頓而腦子糊塗了,沒去想房子暫時不能開門可以先去住酒店,等第二天白天再來弄這些啊。

    而陸勉則相反,精神奕奕地靠在門邊注視著坐在地上打瞌睡的人。他的雙手插在褲兜裏,指尖一下一下勾劃著金屬齒輪,剛剛從摩托手那奪過包的一瞬鑰匙就掉出來了,他順手撿起的時候剛好擋住了她視線,於是就順手揣進了兜中。

    手機音樂響的時候,他嘴角淺勾了弧度對林妙道:“我下去接一下開鎖人。”

    “哦,再打電話問問房東那邊什麽情況。”

    “嗯,我知道。”

    應聲之後便走進了電梯,隨著門關上他的眼神便隱隱露出笑意來,為了拿到她的鑰匙也是煞費苦心啊。到了樓下他先走向垃圾桶,掏出那把鑰匙給丟了進去。

    五分鍾後,陸勉領著開鎖人與房東上樓,首先看見林妙歪倒在門前昏昏欲睡,立即快步上前遮住後麵人的目光,彎下腰去輕拍她肩膀喚:“醒一醒,要開鎖了。”

    在開鎖匠對照過房東給的房產證無誤後,便拿出了工具。其實前後隻有十多分鍾鎖就被撬開了,陸勉看了眼林妙提議:“不如你先去睡吧,這邊我看著就行了。”

    “鎖不是開了嗎?還有什麽事要弄?”

    開鎖匠聞言笑道:“鎖撬開了自然得重新裝把新鎖啊,難道你們這門就敞開著啊。”

    “哦。”林妙訕訕地一腳跨進了門,徑直往樓上去了。

    房東見狀叮囑道:“既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你們這回可得把鑰匙分別保存了啊。”等房東走後,開鎖匠也很快裝好了門鎖,把一串鑰匙交到了陸勉手上。

    他很自覺地摘下一把揣進了兜中,餘下的便放在了門口玄關處。

    ——

    林妙醒來時屋裏靜悄悄的,仔細聽了聽也沒聽見樓下有動靜,下樓見客房的房門緊閉,而門口處男人鞋子也還在。心有納悶:難道是昨晚後麵又折騰了很久,以至於早上起不來了?

    隨便弄了點早飯吃後準備去上班,看時間已經過八點半了,而那扇門還是緊閉著的。略一遲疑,她走過去開了房門,看見他果然還躺在床內一動不動,似乎正睡得沉。

    定視了兩秒便轉身而走,可到了玄關處低頭穿鞋時不由愣住,他的鞋子怎麽裂開了?

    他昨天穿的是一雙藏青色休閑鞋,皮質的,從成色上看還是新的,按理不可能鞋子會裂。而且從裂開的痕跡看像是被什麽利物給劃破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他踹那摩托車後輪的一腳,難道當時他的腳被輪子或者其它尖銳物給卡到了?

    幾乎是立即回身而走,闖進客房便走至床前,探手一摸他額頭竟然滾燙,再掀開被子去看他的腳,果然在右腳踝處看到一條很長的血痕,上麵的血跡疑似被擦過,那道口子當時應該很深。而他卻一聲未吭,之後報警去派出所,再和她一同回來發現鑰匙丟了,上上下下跑了幾趟找來開鎖的,最後怕是自己處理的傷口。

    忽然心頭沉悶,隱隱有怒火升出,但對著一個昏睡的人又不能撒火。恨恨地瞪他一眼,咬牙出了門,到玄關處換鞋時看見櫃子上的鑰匙,順手拿了。

    樓下百米處就有一間藥房,進去拿了各種傷藥與紗布,等結賬時收銀員還忍不住提醒:“是有人受傷了嗎?這些藥品隻能簡單包紮的,如果傷口嚴重的話建議您上醫院做正規的檢查和治療。”

    林妙麵無表情地回道:“不是人受傷,是家裏養的一隻豬腿劃傷了。”

    收銀員心領神會,現在的人養貓養狗已經不稀奇了,好多人把豬當作寵物養來著。

    拎了一堆藥上樓,心頭煩悶地想那隻豬該還昏睡著吧。可門一開就聽見了人聲從內傳出來,儼然客廳的沙發裏,本該昏睡的人正在打電話。

    聽見門聲轉眸過來,眼神露出驚異,顯然是並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回來。

    心頭輕哼,幹什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腦中心思流轉便大概明白剛剛她去看他時,怕是人已經醒了在裝睡,定然沒想到她會離開了再回來。

    “好了,不與你說了,等下我再過來琴行。”

    ——

    聽見老大突然語鋒驟轉時,葉非凡就知道定是那林小妞回來了。想想便覺好笑,老大挖了個坑本想拉林小妞下去,結果怕是先將自己給埋了,拔都拔不出來。他是不懂老大那曲曲彎彎的心思,既然喜歡那就上唄,霸王硬上弓也行啊,上回不都已經把人放倒了嘛,怎麽到今天都還沒搞定呢?

    一晚上操辦了兩場戲,他這也算是勞心又勞力了吧。先引君入甕,再英雄救美,全都按照老大預先設計的來的,為了林小妞,老大連苦肉計都用上了,這次要是還不能搞定那他都為老大覺得汗顏了。

    腦中晃過林妙那張精致的臉,這女人啊漂亮是漂亮,可是太過聰明就不可愛了。林妙這妞,如果不是老大在,他和老陳都壓不住她的。

    還是他的小滿可愛,事事都聽他的,性子又軟,這種女人才是男人的貼心寶啊。說起來,有一陣沒找她了,今晚上就去米誘捧她場。

    ——

    林妙走過去將藥擱在茶幾上後挑眉問:“你還要去琴行?”

    “昨天就沒去上班,今天再不去的話老板那不好交代。”他是如此解釋的,卻聽她一掌擊拍在茶幾上,語氣沉冷:“老板是誰?把電話給我!”

    靜默了一瞬,他說:“其實這事跟老板沒有關係的。”

    “那跟誰有關?”

    “是我想要過去,因為今天有兩個學生要來上課,他們馬上要考級了。”

    林妙冷哼,拆了一瓶消毒碘酒低喝:“把腳伸出來。”

    他的眼神縮了縮,支吾著:“你知道了啊。”

    如果不是他這腳傷是為了她而受的,看她還來不來管他死活?終於在她淡冷的視線下,他將右腳伸到了沙發上。碘酒塗上去消毒時,明顯看見他的腳顫動了下,她微抬起眸,除了臉色發白外倒不見有痛楚之色,可當真正接觸到了才發覺那傷口確實有些深,即便是過了一夜,都還有隱隱的血跡出來。

    消完毒後她邊剪紗布邊道:“最好是去趟醫院做專業的消毒,免得落個破傷風什麽的。”

    “其實醫院也就像你一樣用碘酒擦擦的。”

    男人固執起來很不可愛,林妙在心裏嘀咕,但也懶得跟他爭辯。綁好紗布又撕了一帖退熱貼遞給他,見他還挑眉一臉疑惑的樣子,不由沒好氣地道:“你在發燒不知道嗎?”

    “哦。”他愣愣地接過,又笨拙地貼在了自己額頭上。

    看林妙轉身要走,忍不住問:“你要去上班了嗎?”她回眸看他,“有事?”

    略一沉吟,向她提出請求:“能不能陪我去一下琴行,我這個樣子如果教孩子彈琴的話可能會嚇到他們,你幫忙指導一下,專業性的問題我再補充。”

    這是一個很無理性的要求,她又不是什麽鋼琴老師,水平也是業餘的,要讓去教孩子彈琴真有點天方夜譚。可看了看他那腳,最終還是點了頭。

    主要是,她想看看他工作的琴行是什麽樣的,還有他當一個老師又是如何帶孩子的。

    從公寓到琴行打車有將近十五分鍾的路程,不遠也不近,下車便看見“星火琴行”的門頭了,不過出乎林妙意料的是——這個琴行很大。

    她臆想當中以為琴行就是一間店麵,擺放幾件樂器的樣子,可這家琴行有四五間店麵那麽大,分為三層樓,底下一樓是樂器展覽區,樂器也是分類別劃區。一目了然是以鋼琴為主,幾乎占用了大半的場地,其餘的古典樂器與西洋樂器是平分秋色。

    陸勉帶她到二樓,便不再是底下的開闊視野了,格局全都規劃成一間間教室,基本上每一種樂器分到一間教室,而鋼琴班要多,分到了五個教室的樣子。

    林妙看了看樓梯,問他:“三樓是派什麽用場的?”

    “有一個小演播廳,提供考級以及表演的場地。”

    如此格局可見這家琴行的規模做得有多大了,等於說琴行除去賣琴外,還是一家培訓機構。這恐怕是當下經濟運轉的又一方向趨勢了,人們對藝術的追求越來越重視,意味著這一行業的興起正在逐步規模化。

    她是一個商人,看待事件的根本是從其中嗅到商機,心裏頭冒出了一個想法,不過暫時先看看具體操作模式吧。

    陸勉領她去到一間小教室,已經有兩名看起來十多歲的孩子在鋼琴前等候。看見他們進來,孩子脆生生地喚:“陸老師好。”眼珠卻轉動了來看林妙,麵露好奇。

    “這位是林老師,今天我受了點傷,所以讓林老師來代課。”

    眼角抽了抽,還是第一次冠上“林老師”的身份。尤其是當她聽過兩孩子的演奏後,就感到汗顏,那指法熟練的幾曾還需要她來指導啊。

    可在孩子眼裏她這“林老師”既然能代他們老師上課,自然是厲害的,於是碰到不懂地就問,問得還都是專業術語。就在她打咯噔時,身後低沉的嗓音緩緩而述,為學生一一解答。她回眸看去,見陸勉靠坐在門邊的椅子裏,語調清平,眉色淺淡,如果之前對他彈鋼琴這事還有所懷疑,這時是真的消除疑慮了。

    說句心裏話,她始終都沒信他能放棄了上億財團成為一個普通的鋼琴師,也一直覺得他雖然會彈鋼琴,水平也還不錯,但那都不過是照貓畫虎,唬唬她這種外行人的。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