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程程剛從王家回來，本想泡個澡放鬆放鬆，每個月經曆這麽一次，就感覺把她全身都掏空一般。每次回來就得把自己關進房間好幾天，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整理好心情後又開始做人前的王夫人。

    有時候她自己都在懷疑，這麽多年了，到底是什麽在支撐她數年如一日的對待王旭東。

    為了他，她連生她養她的父親都舍棄了。

    為了他，她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和自己的社交圈，每天在這方寸之地等他回頭。

    為了他，承受所有嘲笑和諷刺的目光還有惋惜的歎息。

    每每她午夜夢回時，都能感覺到爸爸的在她身邊，一直陪著她。這麽多年她還是不能坦蕩蕩的想起他。

    她把疼她愛她，嗬護著她的爸爸，逼得無路可退，選擇自盡來結束這一生，可能是對她太失望了，以至於爸爸真的是隻言片語都不再留給她。

    她最近老是回想，自己這麽多年是錯了嗎。

    可能是錯了，癡心錯付。

    那為什麽不願意回頭？是因為愛嗎？

    可能到了現在，更多的是不甘心吧

    “夫人，先生回來了，在書房等著你。”王姨看著窩在沙發上的陳程程，有些心疼的說著，她看著先生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怕是兩人又得吵起來了，之前還期待兩人能好好過日子，時間久了，她看著這樣心思也就淡了。

    “恩，悠悠怎麽樣了？”很奇怪，原本一直盼著他能回來，此刻卻是毫無波瀾，倒是悠悠今天的反常讓她上了心。

    “小姐今天哭了一下午，不久前睡著了。夫人也別怪小姐，平時您和先生都忙，她一個人也挺可憐的。”王姨給陳程程端來一杯牛奶，這麽多年她睡眠一直不好，牛奶便常喝著，也時常吃著安眠藥，不然便會枯坐一晚上剛開始和王旭東翻臉的時候，她還沒那麽嚴重，後來程家出了事，她便有點神經衰弱了。

    陳程程揉揉頭聽著王姨的話，有些發愣，王旭東是常年不回家，她也很少去和女兒談心，一直是把她放家裏或者放學校，的確是應該好好陪陪她。

    “先生還在等著呢。”見程程在發呆，王姨出聲提醒，怕兩人因為這鬧得不愉快。

    陳程程一進書房門便看見坐在椅子上睡著的男人，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子微微挽起，頭發些微淩亂，皺著的眉頭顯示他現在很不耐煩，說實話他長得很是平凡，這麽多年不知道看上他什麽，當年C大所有人都說他配不上校花陳程程，他除了錢和那眾所周知的風流，其他什麽都沒有。

    也就是她陳程程傻，淪陷在他追求時編製的美夢裏。以為他多深情，從此交付出自己的真心，誰知一結婚，得到爸爸的投資後，便翻臉不認人。

    不僅一年到頭總是不回家，也對她愛答不理，她最常見的，便是報紙或者狗仔發表的“房產大亨之子，幽會情人。”各種各樣的報道，看得她眼花繚亂。

    可恨的是，她還是甘之若飴。

    “旭東，去房裏睡吧。”見他睡得不好，好像將要醒來，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揉捏起來，想想又加了句，“我剛剛叫王姨收拾了次臥。”

    她嘲諷的笑笑，這麽多年可笑的是他們除了最開始的那段時間睡在同一張床上，翻臉之後，偶爾幾次回來，也隻是睡在次臥。

    “不用了，我來找你有事。”王旭東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下來。

    “我也有事，我先說吧，你以後能不能時常回來一下，就看在悠悠的份上，你放心我會避開，不礙你的眼，你多陪陪悠悠吧，她需要爸爸。”她收回手笑著打斷他的話，輕聲商量著。她也沒想到，現在的陳程程竟然卑微成這個樣子，得這樣祈求他的回來。

    “我想和你說，我們離婚吧。”王旭東聽著她說的話，皺著眉頭不置可否的說另一件事。

    看著眼前的女人，他不可否認這麽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當年名揚C大的她，和現在沒什麽變化，高高的鼻梁，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白得恰到好處的膚色。

    “你也知道，當年你生下悠悠，我爸當著全家人的麵，說你不主動離開，我們王家便不能隨便提出離婚。”他收回思緒繼續說著。

    “今天我爸同意我離婚了，你也知道，我不愛你。在這樣下去，隻能讓我們愈來愈痛苦，悠悠就留在王家吧，我們會給她好的生活。”

    王旭東說完，眉頭越皺越緊，他心裏有點煩亂，又有點釋然，這一刻他從結婚開始就等著，等了這麽多年了，今天老爺子終於開口，他也不用忌憚了。

    陳程程聽著這些話，她的眼眶突然紅了，看著眼前名義上的老公，滿臉平靜的說著殘酷的話，眼裏毫無溫存和眷戀，她不得不承認，這樁婚姻真的走到盡頭了。

    就是這個男人，從二十二歲到三十一歲，她奉上女人最珍貴的青春歲月，將自己埋葬在這暗無天日的墳墓裏，卻得不到他一點憐憫。

    他以為這麽多年自己一點都不後悔嗎？

    他以為他真的有這麽大的魅力讓她赴湯蹈火也得留在他身邊嗎？

    陳程程醒醒吧，九年了，這夢該了結了，於是她逼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可能，悠悠隻能和我在一起，你們王家沒人喜歡她。”

    王旭東怔怔的看著眼眶泛紅的女人，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前看起來那麽脆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和猶豫。

    “你這是答應了？”王旭東反問著。

    “什麽時候去辦手續。”陳程程沒回答，反而問道，她不答應有用嗎，難道繼續自己騙自己，或者是求著他改變主意？她陳程程也是從小被嬌寵大的啊，她也有著自己的驕傲，這麽多年在這男人麵前，在他家人麵前那麽的卑微，可是又得到了什麽。

    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的付出什麽都沒有換來。

    不甘心她用自己的一生作為賭注，到最後卻是輸得一無所有

    可是到了這一步，就算是不甘心，又能怎麽樣，與其落得什麽都不是，還不如保留最後的體麵，走得幹幹脆脆，大大方方。

    “爸讓你再回家吃一頓飯。”他看著這樣的陳程程，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隻能將老爺子的話帶到。

    “不用了，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再進你們王家的門。”陳程程突然笑起來，輕輕的舒了口氣，

    不想進你王家和潑婦樣的王太太對戲，不想看到你那假麵虛偽，還裝作故作清高的妹妹，也不想和你那眼裏隻有利益的爸爸對話。

    她說完這些，仿佛心裏鬆快了許多，說話便沒了顧慮，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陳程程，你”王旭東驚訝的開口，根本沒想到剛才還一臉難過的女人，轉眼就變了模樣，還說著這樣的話。不想進他王家的門，那這麽多年，眼巴巴要他回來的女人是誰，難道不是她嗎。

    “王先生我有點困了，有什麽事讓你的律師通知我吧，到時候我們再商討離婚協議。”用手遮唇掩飾的打了個哈欠，下了逐客令後便轉身想離開，她怕再待下去會後悔，怕自己會求他。

    卻在轉身之後看見門口穿著一身粉色睡裙的悠悠，她直直的站在門口，臉上掛滿淚痕，看樣子已經知道了一切。

    “悠悠不是睡覺了嗎，怎麽來這裏了。”陳程程心疼的給她擦擦眼淚，俯身抱起她，安慰的拍打後背。

    “爸爸，你真的不要我和媽媽了嗎？”悠悠揮打著四肢，從陳程程懷裏掙脫，撞入站在窗前的爸爸懷裏，緊緊抱著他的大腿，眼裏滿是懇求。

    她其實還不大明白她爸媽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從她懂事起，就知道他們和她朋友同學的父母不一樣。

    可是這一刻，她好像是知道了，她快沒有家了，快沒有爸爸媽媽了

    可是她不想這樣啊，她不想變成孤兒院裏的孩子一樣。

    “悠悠乖，這是大人們的事，你去睡覺。”渾身僵硬的把她拉開，還是不習慣這小女孩叫自己爸爸。

    說實話，從這孩子的到來開始，就是個意外，他從來沒想過碰陳程程，隻是那一場醉酒，不在他的控製範圍內。

    這個孩子，他從來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骨肉，從來沒多注意一下她，可是她每次都仰著頭甜甜的叫自己爸爸她會用和她媽媽格外相似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每到這時候，他就想要躲開她的注視。

    “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女孩拚盡全力的大吼著，滿臉淚痕，雙眼紅腫，用最大的力氣將前來抱她的陳程程撞倒在地上，自己跑回臥室，將門反鎖上。

    “你沒事吧？”見摔倒在地上的陳程程捂著胳膊，便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

    “你先走吧，我累了。”陳程程避開他的手，捂著在桌腳磕碰得青紫的胳膊，在次下達逐客令，說完便離開書房回到臥室。

    很奇怪，此刻她並沒有感覺到心痛，她隻是很麻木，像是有什麽不見了，從她生命中離去。

    她想，她最後的背影應該是格外的灑脫，因為自己是揚著笑主動地離開的，她終於看到王旭東臉上對她表現出來的驚訝了，這麽多年，終於也讓他，看了一次她離去的背影。

    她終於硬氣一回了，她終於不會在王旭東麵前，那麽卑微的看著他，希翼他的目光和他的注意力了。

    如果爸爸看到了，應該會摸著她的頭誇獎她吧？

    不對，應該是先把她臭罵一頓，然後滿臉心疼的摟著她安慰。

    可是為什麽，她此刻感覺自己，好冷好冷，就像世界坍塌一般，她突然沒有了主心骨，不知道下一刻，該怎麽辦

    王旭東見自己今天的目的達成，也不打算多留，抬步下樓去。

    “先生，床已經鋪好了，您不留下嗎？”在樓下遇到剛忙活完的王姨，她出聲問道。

    “不了，我還有事。”王旭東的身影頓了頓，然後打開門離開。

    王姨搖搖頭，這兩個啊，一個用情太深，失去自我，一個太愛自由，忘了責任。

    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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