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明白，洛白口中的疼並非隻是指肉體上的，更是心理上被至親之人背叛出賣的難以名狀。

    洛白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還給我。

    我看著自己失而複得的手機，“怎麽會在你那？”

    洛白的手插進褲兜裏，我知道他想抽煙了。

    可他看了我一眼，又忍了下來。

    “有人看見你媽昨天出現在洛家附近，後來又看見你們一起離開。洛珊說打不通你的電話，發現你人也沒在家裏，我就去上次你媽賭錢的地方，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她。”

    “你應該知道，讓你媽開口很容易。”

    洛白輕描淡寫，可我深知，他的施救對我意味著什麽。

    “那些警察……”

    “是我報的警。”

    一聲謝謝卡在我的喉嚨裏，不是不願意說，隻是覺得這兩個字在洛晗的麵前即無力又沒有意義。

    洛晗轉身進了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條濕毛巾。

    “擦擦臉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像洛白這樣的男人，會選擇留下來，照顧我這樣不相幹的人。

    我自己擦了臉，洛白接過毛巾，卻拉過我的右手，很認真的將我的右手擦幹淨。

    “該吃早餐了。”

    洛晗的動作很自然，不會讓我覺得有什麽不自在。

    他的手指滑過我的指間時，有一點兒細微的粗糙感。

    我抬著頭，忍不住的看著洛白，第一次覺得，那個一向冷漠的他，竟可以這樣的溫柔。

    洛白輕輕的放下我的右手，可在看到我青腫的如饅頭一樣的左手時，眼底閃過了一絲憐憫。

    那是我第二次和洛白一起吃早餐，隻不過地點是在我的病房裏。

    他還是那樣的少言寡語，但卻會時不時的往我的碗裏夾一些菜。

    “一會兒會有警察過來跟你做一些筆錄，你不要害怕，隻是了解一些情況，你隻要如實回答就可以了。”

    “好。”

    洛白握著筷子的手停頓了下來，抬起頭來的看著我，“他們會問你，為什麽會落入那些人的手裏。”

    洛白的目光很平和，看上去就像在單純的提醒我一個事實。

    可我的心卻沒辦法平靜。

    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恨透了我媽，可就算我再恨她，就算這次的事情讓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原諒她，可是我在這之前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她送進監獄裏。

    我向洛白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我該怎麽回答？”

    我不知道要如何對警察說謊，來瞞過我媽將我販賣的事實。

    可洛白卻很堅定的對我說，“實話實說。”

    我不確定的看著洛白，洛白也並沒有回避我的目光。他眼神中傳遞給我的是一種堅決。

    “或許你會覺得將自己的母親送進監獄是一件有悖倫理道德的事情，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這次放過她，她會對自己的行為有所悔悟嗎？”

    “她會繼續的在那種地方賭博，揮霍，沒錢的時候，繼續壓榨你，甚至再次的販賣你，她已經賣了你一次兩次，相信你也不會懷疑她會有第三次。”

    “監獄雖然不是一個好地方，可對她來說，未必不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她請一個律師，刑期不會很長，就當給她一次教訓，全當是戒賭吧。”

    如果說我嫁給洛晗這樣重要的決定是我自己做的，那麽我人生的第二個重要決定就是洛白幫我做的。

    我將我媽孫鳳英，送進了監獄，刑期一年。

    我媽被定罪的時候，我去看過她。

    看著我掛著傷的胳膊，我媽臉上沒有一絲的愧疚。

    我媽用帶著手銬的手指隔著監獄裏厚厚的玻璃指著我，“你怎麽這麽狠，我是你媽，你怎麽能告我？現在你滿意了，你高興了，你將自己的媽送進監獄裏你自豪了是吧？”

    “我告訴你姓慕的，你有本事就將老娘一輩子關在這裏，別讓老娘出去，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我媽咬牙切齒的瞪著我，恨不得一口將我咬死。

    “你個有人生沒人養的浪蕩貨，和洛白就是一對奸夫淫婦的狗男女，給自己的哥哥帶綠帽子，上自己的嫂子……”

    我咬著牙的看著我媽，對她吼道，“夠了”

    我媽終於有那麽幾秒安靜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的看著我媽，“當年你的左臂因為帶我去醫院的路上骨折，那是我長這麽大唯一一次覺得你還是一個母親。”

    “現在我的左臂還給你了”

    “你說我無情，可你心裏又何時將我看做是你的女兒？每當我看見別人的媽媽，我就都在想，為什麽我沒有？我的媽媽可以窮，她可以沒有能力養我，哪怕她癱在床上需要讓我伺候她也可以，隻要她是愛我的，她的心裏是愛我的。”

    我的右手按壓在自己的胸口，強壓著內心的難過和眼底即將決堤的淚水。

    “可是沒有，你從就沒有愛過我，你從來就不懂得什麽是愛，所以你也不會明白我的心裏到底有多痛。”

    我媽的眼底依舊是滿眼的不屑。

    她的眼神讓我的心涼到了穀底。

    我不想讓孫鳳英看見我的眼淚，我站起身，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希望你在監獄裏能好好反思，接受改造……”

    我向門外走去，我媽卻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的在背後破口大罵，“慕辰，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就你這種賤命，還配有人愛？我告訴你，不可能，一輩子不可能，我詛咒你孤獨終老，活的連狗都不如……”

    我媽被看管人員控製著帶離，我怔怔的看著那張已經空了的座位。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當初的決定是對是錯，可是我知道，在沒有我媽的一年裏，是我活的最安心的一年。

    那一天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我從監獄走出來的時候，洛白就靠在車身旁，靜靜的吸著煙。

    看見我從監獄走出來，洛白將手裏的半截香煙扔在了地上，碾滅。

    我記得那天他對我說，“人們隻會看見成功者的笑容，沒有人喜歡弱者的眼淚，如果無情是對自己的救贖，那就任旁觀者去指責，因為沒有人會替你去受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