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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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衍自然不知道小李的心裏想法,出了軍區之後,直接開車去了墓園。
他在附近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超市裏買了一提啤酒,然後闊步進了幾乎透不進來一絲光亮的墓園,並且第一時間找到了顧恒的墓碑。
男人的目光在墓碑上盯視了幾秒鍾,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落在手裏的啤酒上,他動作優雅的緩慢的在顧恒的墓碑前蹲了下來,然後動手撕開啤酒外的包裝,開了一瓶啤酒,放在顧恒的墓碑前。
因為鮮少有半夜到墓園來的人,加上時間已經到了半夜,所以守園的人還跟了他幾步,確定他隻是過來緬懷已故之人,不是過來的鬧事的之後,才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
這邊的寧衍,轉手捏著另外一瓶啤酒,跟墓碑前的啤酒碰了一下,才聲音溫涼的開口:“今天隻有啤酒了,她不喜歡酒味兒。”
這個她,寧衍說的是藍芯,而其實,寧衍覺得就算是他不說,顧恒也明白。
他眨了眨一雙有神的眼眸,自從發生了跟蘇蘇躺在一起,致使藍芯距離他越來越遠之後,這是寧衍第一次,在外麵喝酒,
這取決於,在知道了喬俏做的所有的事情之後,他情緒累積出來太多太多的壓抑,沒臉回去見藍芯,又有愧於顧恒。
這麽多年,寧衍活的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但內裏,是無人可知的傷痕。
一開始,該死的人,就是他,不應該是喬俏,更不應該是顧恒。
這是他無法走出來的症結所在,每吸一口氣,空氣裏就像是含有綿密的細針一樣,刺的他的生疼。
寧衍一直都無法接受顧恒的死,他很重感情,而這一幹人裏,他和顧恒的關係是最好的,所以他鮮少過來墓園,怕觸景生情。
當然也不排除他跟藍芯在一起之後,對他有一種細枝末節的愧疚。
他大多數時候來,都是接藍芯,也從未想過有一天過來,會抱著這樣愧疚,和贖罪有些許關係的心情過來。
他灌了一大口啤酒,液體順著唇角流了出來,滑進了他襯衫的領口裏,他眼底的鬱色漸深,二者結合起來,帶著一股濃鬱的性感。
他背後是市中心發出的各個顏色的七彩霓虹燈的散發出來的亮光,逆著光線,男人的五官深邃而堅挺。
太久不見了,他已經滿腹心事,對顧恒卻有一種,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感覺。
“阿恒,對不起。”
這個五個字,真的承載了太多的重量,沉甸甸的壓在他的胸膛上,說出來之後,男人的瞳孔有些發散,眼眶突然就紅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人生裏有三個女人,一個是我奶奶,她霸道威嚴,給了我完好的教育,為了我也付出了很多。然後是俏俏,在我看來,她是一根善良純真的小姑娘,可這些不過是她掩飾自己真實麵目的假象。再者就是藍芯。”
他深吸一口氣,停頓一下,灌了一口酒,猶豫該怎麽說。
畢竟顧恒死之前,唯一惦記的人,就是藍芯,他於藍芯,大抵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愛戀和憧憬,如果他的身體是完好無損的,喬俏就不會對他下手。
他不會什麽都得不到,年紀輕輕的就死了。
而他死之後,他得到了他的心髒,對他深愛的人百般折磨,又讓她任人欺淩。
寧衍一向看不起“後悔”這兩個字,總覺得,這是懦夫才會出現的情緒,但這一刻,他終於變成了他最看不起的那個人。
猶自痛苦。
“藍芯和俏俏是兩個極端,俏俏總能第一時間表現出自己善良的樣子,而芯芯……永遠都不知道怎麽服軟,不知道怎麽去維係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亦或者,她太善良了,然後就會讓另一個人難做。”
寧衍低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好的原因,他眼底仿佛有星光,又似乎是淚光。
“但是阿恒,我總是哄不好她,當然……如今看來,我也配不上她。”
“可怎麽辦……我不想放手,也無法放手。”
寧衍說完這句話,從地上站起身體,將空掉的易拉罐酒瓶收拾好,準備離開,他的聲音淺淡而低涼,然後仰起頭,看著墓碑上,長相清雋俊美的男人,聲線也跟著越來越低:
“阿恒,這個提議可能聽起來非常的無理取鬧,但是我……想給喬俏最後一次機會,我想知道,在知道了我已經清楚她做過的那些事情之後,她會不會去自首。”
如果你身邊,相交了十多年,讓你掏心挖肺的朋友或者是愛人,變成了一個罪人,那麽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是勸她自首?是與他同流合汙,還是向有關部門檢舉他?
這個問題,寧衍選擇了第一個。
他勸喬俏去自首,想給他們之間最後一次機會。
……
醫院裏。
床頭的壁燈照亮了室內一角,暖橙色的光線暈染在男人帶著絲絲血痕的臉上,將他原本蒼白的臉映襯的柔和了幾分。
躺在床上安靜如斯的男人沒了平日裏的高高在上和不近人情,纏滿紗布的手臂和頭讓他看起來多了一些狼狽,他纖長濃密的睫毛讓很多女孩子自愧不如,往日裏深邃浩瀚的雙眸緊緊闔著。
女孩兒看的一陣揪心,她掃了一眼床頭冰冷的監視儀器,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溫婉將目光重新放回男人身上,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順著他英挺的輪廓描摹著那精致如畫的五官。
他以前對自己笑起來時,眼睛總是盛滿萬千星光,帶著似水的溫柔,薄唇掀起好看迷人的弧度,整個人都透著溫暖的氣息。
失憶後,他看向她的目光變得陌生而淡涼,再也沒有一絲溫度。
溫婉捧住他包紮後依舊透著點點猩紅手掌,心疼的無以複加。
“臨深,你趕快醒來好不好……”她將頭緩緩伏在他的手臂邊,輕聲道。
林長情說過,可以嚐試多和他說話,來喚醒他的求生意誌,所以這兩天下來,她因為說話過多,嗓子已經嘶啞。
“臨深,你是不是記起我了,如果是真的,你要趕快醒來好不好,你欠我那麽多,怎麽能丟下我不管呢?”
喉嚨處傳來幹澀撕裂的痛意,她低低地清了下嗓子,忍住不適再次開口:“你如果醒不來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對我表白那年說過什麽?你說……你說會永遠保護我,不讓我受傷,不讓我流淚的。”
思及過往,溫婉的淚水瞬間決堤,她哽咽道:“可是,你看看後來,看看現在,我哪一次哭泣受傷,不是因為你啊?傅臨深,你就是個大混蛋。”
她說著哭的越發傷心起來,她沒有親人之後,傅臨深在她生命裏占據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如今連他也出了事,她是真的很難接受。
她不敢想象,如果這次他挺不過去,那她要怎麽辦?
“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真的拋下我走了,我才不會為你守活寡的,我會改嫁,我會嫁給另一個男人,然後在他身邊笑,讓苑苑喊別人爸爸……”
溫婉哭著說著,暈濕了床邊的一片單子,這兩天她的神經太過緊繃,幾乎沒有睡過覺,哭累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傅臨深夢到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他夢到了溫婉。
他的小丫頭穿著潔白繁複的婚紗,美的不似凡人,拖著長長的裙擺在櫻花飛舞下款款而來,她笑得羞澀甜美,令人屏息。
畫麵一轉,溫婉挽上了男人的胳膊,她抬起俏麗的小臉,眸光似水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那是誰?那張陌生的臉不是自己!
婉婉,不可以嫁給他!
傅臨深努力掙紮著想要大喊出來,叫停這場儀式,可他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隻能眼睜睜看著二人交換戒指。
良久,傅臨深的手指微動,羽睫輕顫,緩緩掀開了眼簾。
室內昏黃的壁燈光線適宜,隱約可見房頂是白色的天花板,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鼻間,幾乎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在醫院。
他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確信自己是真的還活著時,劫後餘生的慶幸讓他欣喜若狂。
活著,真好。
他動了動手,想起身,可渾身上下,從骨頭到五髒六腑再到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無一處不痛,他扯了扯嘴角,還從沒這麽虛弱過。
傅臨深微微側頭,看到了趴在床邊,滿臉淚痕的女孩兒,瞳孔一縮,心髒傳來撕扯般的痛意。
他的婉婉,他的丫頭。
他終於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於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人,還好,不算晚。
隻是,想到沒有他的這幾年裏,她是如何的傷心痛苦艱難,他的心便再次泛疼。
她看著憔悴了許多,眼下的淤青格外明顯,似乎也瘦了,下巴都比以前尖了。
傅臨深抬了抬手指,想去碰一下她的臉,卻發現整個手掌都被紗布包了起來,有些氣餒。
他的大掌最終還是觸碰到了她的小臉,即使隔著紗布並沒太大的感覺,他還是笑得如同孩子般滿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