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煩!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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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已經小了很多,晃晃悠悠的落著,打著轉兒飛舞著,落在男人梳的一絲不苟漆黑的發上,清瘦的肩膀上。

    他似乎是想起來什麽,微垂著的頭抬了抬,漆黑的眸中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哦對了,媽,您還不知道吧?景墨文那廝今年開了竅,找了個女朋友,頗有幾分姿色跟烈性。如果您看見,應該會喜歡。”

    “說不定您還要說,讓兒子我去爭一爭之類的混賬話。”

    男人淡笑著,語氣溫柔,又帶著某種期待。

    可是,寂靜的天地,除了風雪聲,便隻剩下了寂靜。

    “嗬嗬,媽,如果您能給我個回應,那麽不管是什麽荒唐事,兒子也都會去做啊……”

    崔別君說著,一邊自嘲的笑了。

    隨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轉身欲離開。

    然,沒走幾步,卻突然聽到了酒瓶子“砰”一聲碎裂的聲音。

    清脆響亮,在寂靜的墓園中顯得尤為刺耳。

    “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女子的聲音猛然響起,像是一朵砸碎了平靜湖麵的帶刺紅玫瑰。

    崔別君微微一愣,回首,依舊是平靜的墓園,並未有何不妥,也再無聲響。

    他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他在想什麽呢?

    轉身走了沒幾步,崔別君卻忽然想起來剛才看見的那一行腳印。

    在這裏睡覺?

    別是喝多了。

    這種雪夜,昏昏沉沉睡一晚上,一定會被凍死在這裏。

    他想了想,又往回走去。

    順著剛才傳來聲音的地方走過去,漸漸的,清冽的雪氣中,崔別君聞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以及彌漫在冷風中的一點淺淡的隻屬於女子的馨香。

    “砰”的一聲響再次在墓園中響起。

    不過這回不是酒瓶子碎裂的聲音,而是一種悶響,像是什麽軟乎乎的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崔別君猜測是那名女子倒在地上,於是加快了腳步,往聲源處走過去。

    沒一會兒,繞了幾個彎兒,他便看到了那身影。

    果然是倒在了地上。

    那倒在雪地裏的女子穿著一身紅豔豔的毛皮大衣,看起來倒是挺暖和的模樣。

    那女子的頭發很長,漆黑漆黑的,鋪陳在雪地裏,宛若一幅名畫。

    有白雪覆蓋了她薄薄的一層,看起來像是要化身與否似得。

    她的身邊有很多的酒瓶,很多已經空了,手裏還緊緊握著一瓶,也已經空了一小半。

    “小姐,大過年的擾死者清靜怕是不太好吧?”

    崔別君也沒想著女人的臉一轉來會不會是血淋淋的麵目猙獰之相,或者沒有臉之類的恐怖模樣。

    他內心平靜,輕輕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觸手之處是軟絨絨的皮毛,很舒服,價值不菲。

    轉念一想也是,在這種地段的墓園裏葬著的亡者,活人又豈會是窮苦之人?

    “煩!煩人!”

    女子背對著崔別君,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擾自己清夢,有些惱怒,纖瘦的身子往旁邊挪了一挪。

    崔別君覺得有些好笑,他難得好心,卻成了煩人?

    有趣。

    一時間竟起了捉弄之心。

    男人向來溫和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壞笑,一時間,竟跟崔桀崔驁有了相似之處。

    仿佛瞬間變回了曾經那個校園裏壞壞的少年。

    男人將手往雪地裏蹭了蹭,將手蹭的冰冷冰冷方止。

    然後手緩緩的探向了女子命運的後脖頸,掐著嗓子冷幽幽的說道:“今日鬼門大開,小姐是想來陪我們的嗎?”

    倒在雪地裏的女子大概還是有些意識的,自崔別君冰冷的手碰到她溫暖的後脖頸時,她便整個人一抖,打了個冷顫,也微微的醒了一些。

    結果這不醒,迷迷糊糊的便也罷了。

    哪曾想,這眼睛剛睜開一點點,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冷幽幽的聲音,再加上後脖頸一隻冰冷冷的手,在這墓地裏格外的瘮人。

    “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我我我我我……我錯了,別把我帶走……”

    崔別君見女子猛然跳了起來,抱著腦袋縮在一邊,他覺得更加有趣。

    興致來了,便不想這麽輕易放過她。

    往女子身前一湊,幽幽道:“若我非要帶走你當如何呢?”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崔別君難以置信的捂著臉,他被打了?

    正愣神,剛剛還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女人打了男人一巴掌後已經猛的站了起來撒丫子想跑。

    但是似乎是因為醉酒的原因,身形不穩,踉蹌了一下就要頭朝地往雪地裏栽。

    崔別君蹲在女子的麵前,女子這一倒,他尚來不及躲避。

    正準備躲,剛起身,就被倒下的女子撲倒,撞了個滿懷。

    二人“砰”一聲倒在了雪地裏,崔別君摔得背有些疼。

    他睜開了眼睛,而對方也睜開了眼睛。

    此時此刻,二人也終於看清了對方的真麵目。

    “莫小姐?”

    “崔先生!”

    二人同時驚訝的開口。

    崔別君有些微怔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她滿身酒氣,整張臉紅撲撲的,紅紅的眼眶裏仍有淚痕,溫熱的鼻息噴吐在他的脖頸處,微癢。

    而剛才空氣中的淡淡馨香,此刻隨著女子的貼近,而瞬間就濃鬱了起來。

    “對不起!”

    莫以染察覺不妥,道歉之後趕忙想要起身,卻發現身子酥軟,沒什麽力氣。

    “那個……崔先生,我現在好像沒什麽力氣,可以扶我一把嗎?”

    莫以染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醉酒的女子,跟平日裏那個假笑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甚至說,還有那麽幾分可愛。

    崔別君看著女子別扭的模樣,忽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

    男人的笑聲爽朗,像是清晨時分,一柄帶著露水的玉簪輕輕敲擊鍾鼓,溫柔又有某種力量。

    莫以染不明白崔別君在笑什麽,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暈的厲害。

    也不指望崔別君能幫助自己什麽了,雙手吃力的撐著地,翻了個身,便躺在了崔別君身旁的雪地裏。

    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止住了,天上厚厚的雲層被風吹的忽濃忽散,清雅的意境。

    身旁的男人笑了很長時間才止住了笑。

    大概,是很長時間沒有這樣恣意縱情的笑過了吧?

    莫以染想。

    “莫小姐何故來此?”

    崔別君開口問道。

    莫以染望著天,熏醉的眸子半眯。

    “崔先生何故來此?”莫以染不答反問。

    “探望亡母。”崔別君答。

    “我也是。”莫以染麵無表情。

    “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母親去世十多年了。”莫以染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忽然有很多的話想要傾訴。

    哪怕對方隻是個見過幾次麵的陌生人罷了。

    或許,隻是因為此刻天時、地利、人和。

    情緒到了,就想敞開心扉了。

    “這麽巧,我母親也去世十多年了。”

    崔別君淡聲回答。

    “我記得,邵莊藝也並非景墨文的生母。”莫以染道。

    崔別君唇邊掛上了淡而溫柔的笑:“他母親也去世十多年了,不過並不葬在這裏。”

    “崔先生,豪門爭鬥,女人便注定是用來犧牲的嗎?”莫以染眼眶有些發熱。

    崔別君沉默了片刻,想起來自己那終日裏鬱鬱寡歡的父親,笑了笑:“逝去之人,走的瀟灑,留下的人,痛苦的活著。”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失去了誰,就活不下去的。”莫以染反駁。

    崔別君輕笑出聲:“可是有些人,一生黑暗,僅那一人為光明,破雲見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