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楚黎緊緊握住我的雙手，情緒有些激動：“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起我的身世。”

    “可是我想知道，關於你的一切。”

    我知道我任性了，但是我的任性隻在慕楚黎麵前施展。

    慕楚黎垂下眼瞼：“如果這是我的一塊傷疤，你還要親手揭開它嗎？”

    我就知道，他的過往也是一段不堪的曆史。

    怪不得我和他並未認識多久，就有一種知己知彼的感覺，因為我們太像了。

    我搖搖頭，將手指放在他皺緊的眉心處，想了半天說道：“我會把舊的傷疤揭掉，然後包紮好新的傷口，讓它慢慢愈合。”

    慕楚黎就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目光盯了我好半天，然後才把頭轉過去，然後說：“我試試吧。”

    我沒說話，我怕一打斷他，他再沒有說起的勇氣。

    “先說我媽吧，她是海城大家族的姑娘，當時還在上大學，周末和幾位同學來這裏采風，我媽媽不小心掉進了山裏，正好他在采藥，然後救了我媽，後來，我媽就和他有了感情，我媽先回去和我外公說，喜歡上了他，想大學畢業和他結婚，我外公不同意，於是我媽媽連大學都沒有讀完，就直接來找他了，後來兩個人就在一起了，然後有了我，家裏沒有生計，他就去了海城打工，可能他也知道和我媽媽之間的差距，不敢把我帶到海城去，就讓我媽在家裏帶我，前麵每個月都給寄生活費，後來就兩個月寄一次再到後來就四五個月甚至半年寄一次，到最後我媽連生活費都收不到了。”

    “你和阿姨為什麽不去海城找他？”

    我沒想到，慕楚黎的爸爸也是陳世美，阿姨這麽漂亮，溫柔，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人，慕楚黎的爸爸為什麽會又找了別人呢？

    “我也問過我媽，我媽說，如果他心裏還有我們娘倆，早就回來了，如果他心裏沒有我們，找他去有什麽用？除了被他諷刺裝作一臉不認識，就是給自己徒增悲傷，我媽是個要麵子的人，雖然她嘴上這麽說，但是我好幾次經過她臥室的時候，都聽到她在屋裏小聲的哭泣。”

    慕楚黎揚起頭，然後長籲了一口氣：“我以為說起這些會很難，不想也沒有多難過。”

    我明明都感覺到了慕楚黎的聲音都變了，他還說不難過？

    “他是在你幾歲的時候，沒回來過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去問他的，但在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或許我隻是在找平衡，找安慰，因為打我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我爸爸，我媽媽也在我三歲的時候，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我不知道為什麽她不要我。

    三歲的記憶我很模糊了，我隻記得那個時候我很乖，平時不哭也不鬧，可媽媽為什麽不要我。

    不都說母女心連心嗎？

    當年她的隨手一扔，就和別的男人跑了，留下一個三歲的我，在一個她人際關係不佳，甚至非常惡劣的環境裏，她有沒有想過我的生死，有沒有念過我們一點點兒的母女情分？

    如果這些都構不成她把我帶走，或者，她留下的理由，那她有沒有想過，她是怎樣辛苦懷胎十月把我生下來，又是怎樣辛苦的把我從隻會嚶嚶哭泣的嬰兒，拉扯到牙牙學語的幼兒？

    當然，這些全都構成不了她能留下來的理由和感情，因這最終她還是走了，舍下我這個正需要關心和關愛的孩子，帶著別人的男人跑了。

    聽村裏村外好些人傳我媽媽，她從一到那個村子裏，就是別人教育孩子的反而教材，不但穿著暴、露，還總是把自己打扮的跟個小妖精似的，家裏的男人不斷，又不同，不知道哪個才是我的親爸。

    怪不得他們都罵我是野種，或許，就是因為我不像其它孩子一樣有個健全的家庭吧！

    但他們對我恨超過了對我的寬容，因為我模糊的記著，他們那天去堵我媽的時候，大概意思說我媽把村裏能勾、引的年輕力壯再有點顏值的小夥子全勾搭了個遍。

    或許這就是她們說我是野種的另外一個原因，所以這些年我不願意張口去提她。

    她就是我的一道傷疤，一提，就如慢慢撕裂了往日的傷口，從那傷口裏流出來的不僅是鮮紅的血液，還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對媽媽無比的思念，心及心裏永遠過不去的一道坎。

    這些年就算我不提起她，就算我對她的印象越來越模糊，就算我總是在別人說起我是雞的野種時我都無比的憤怒，但並不能磨滅我心中對她日複一日的思念。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她現在出現在我麵前，向我解釋，當年的拋棄她是有苦衷的，現在希望我能重回她的身邊。

    我想我也是一無返顧的吧！

    我突然想起今天那幾個開豪車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可能就是慕楚黎爸爸的人，但我沒有問下去。

    “忘記了，大概有六七歲了吧。”

    慕楚黎甩甩頭，然後恢複了正常的情緒，刮刮我的鼻尖輕聲道：“過去的事情就不再提了，以後的路，有延延陪伴，我還是人生贏家。”

    我的心裏頓時升起一股恐慌和心疼。

    我回抱住慕楚黎結實的腰身，然後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不管我以前的生活怎樣，但從這一刻起，我知道，以後我都不再是一個人。”

    一個男生寧願把所有壓在一個女生的身上，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愛，但我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就是我所有的愛。

    慕楚黎摟著我不說話，氣氛雖然曖昧，但有些壓抑。

    而我想緩解一下這樣讓人不舒服的氣氛。

    我從菜盆裏拿起一棵菠菜踮起腳尖，放在慕楚黎的頭上，然後一個人笑的前俯後仰的。

    “哈哈，黎哥，你看過《捉妖計》沒有，你好像裏麵的小妖王。”

    其實並不像，我隻是想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讓慕楚黎高興一些。

    慕楚黎看著我，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然後也伸手拿起一棵小菠菜放在我的頭上：“來，我的妖後，本王送你的頭飾。”

    然後我倆相擁而笑。

    我從來沒有這麽開心和輕鬆過。

    在慕楚黎麵前，我不需要任何的偽裝。

    一頓飯在我倆的打鬧中，很快做了出來，當然我是副手，負責跟他講話，給他安慰，慕楚黎倒是成了大廚。

    在慕楚黎家住的兩天，我很開心，也很輕鬆。

    阿姨是個很細心的人，每次吃完了飯，她就要出去找劉阿姨散步聊天，把空間留給我和慕楚黎。

    而慕楚黎總是將我攬在懷裏，我倆一起坐在沙發上看張愛玲的，有時候看到動情的地方，他就會放下書，口勿我。

    慕楚黎不是一個愛說情話的男生，所有動情之處，他都會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兩天的時間，我們倆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

    每次看到張愛玲的文字，我總是悲從中來。

    我對慕楚黎說：“黎哥，你就是我的胡蘭成。”

    雖然最後胡蘭成棄了張愛玲又娶了其它女人，但這一段愛情卻給張愛玲的一生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亦是痛苦，也是甜蜜。

    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

    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

    張愛玲是何灑脫的一位女子。

    或許，如果有一天慕楚黎也像胡蘭成放棄張愛玲那樣放棄了我，我不會做到張愛玲那樣的灑脫吧。

    慕楚黎笑著揉揉我的長發糾正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張愛玲和胡蘭成，像他們那樣的愛情，就留給他們去享受吧。”

    我不解的看著慕楚黎，他說的話總是讓我不解，但我又不好意思的問，隻能瞪著呆萌的眼睛看著他。

    他雙手抱著我的臉，然後將他的臉湊到我麵前，我們互相抵著鼻尖，感受著彼此的存在，彼此的溫暖。

    “他們的愛情可歌可泣，但我們之間，不去效仿任何一對情侶之間的愛情，我們的愛，是唯一，王一延是慕楚黎的唯一。”

    “慕楚黎也是王一延的唯一。”

    我們像是在說情話，又像是在宣誓，一句話，包含了我們所有的感情，代替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語。

    這一刻的美好如果可以永存，就不會出現日後那挫骨錐心的痛了。

    “黎哥，你對我的事情，應該有些了解吧？你不在意我……”

    慕楚黎直接口勿上我的唇。

    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灑下來，遮蓋了下眼瞼，冰涼的唇覆在我火熱的唇上，卻沒有動，就這麽口勿著我。

    直到滴清涼的淚順著他的臉頰流到我的唇邊，我才如夢清醒。

    他慢慢離開我的唇，隻是很有詩意的說了一句張愛玲曾經說過的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所有的過往浮現在我的麵前。

    村民的辱罵，

    同學們的欺負，

    老師的看不起，

    媽媽平時的拳打腳踢，

    小北的一臉嫌棄，

    小舅方文東的騷擾，

    一時間全在我的眼前浮過，所有的委屈全都被慕楚黎的一句話化解。

    我不知道是感激還是委屈，一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趴在慕楚黎的懷裏哭了起來。

    或許壓抑的太久，悲傷儲存空間不足，總要有個發、泄的出口。

    慕楚黎也不說話，隻是擁我在懷裏，輕輕撫摸著我的痛，或者手裏拿著紙巾，不厭其煩的給我擦著臉上一次又一次滾下來的淚珠。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周日的下午，我決定回家一趟，因為我還不知道那三萬塊錢的事情，我爸想到了辦法沒有。

    而慕楚黎將我摟在懷裏，依依不舍的口勿著我的長發，輕聲呢喃：“如果時光在這一刻定格該有多好。”

    我也希望這樣，但是事情往往是事與願違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