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鄉裏鄉親的，王一延媽媽，賴賬可不是好習慣。”

    數學老師的話裏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我媽也不服軟。

    “我方梅也不是那賴賬的人，隻是你這當老師的想把人往死裏逼呀。”

    我媽一邊說一邊咣哐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就坐在台子上雙手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我這命苦呀，男人不中用，孩子還跟著不爭氣，老天爺這是不想讓我活了呀。”

    聽著我媽撕心裂肺的哭，我隻感覺有無數道譴責的目光來回刷在我身上，讓我無地自容。

    可是，背包裏的錢是我爸的，或許這是我爸拿什麽東西抵壓給別人的，或許這借的是高利貸，反正我打死也得等我爸來了，把錢給他。

    至於我媽，我最了解不過了，等人走了，她會立刻來收拾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就給你們一天時間借錢，如果下次再讓我空白走，那就不好意思了。”

    數學老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帶著蔣琳琳和李小苗要走。

    李小苗雙手抱胸，嘴角帶著冷笑：“王一延，如果明天我還見不到慕學長的人，你在學校的生活可能會刺激些，做好心理準備喲！”

    我站在原地，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我也並沒有太害怕，因為我準備一直陪慕楚黎到傷口痊愈為止，反正課都已經上完了，隻要在家裏複習就好。

    最重要的是，以我家目前的狀況來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高中。

    等人都走了，我媽直接嘲門口看熱門的人吼了一嗓子：“還不快滾，回家你們就長針眼，讓你們看看看！”

    村裏人都知道我媽潑辣不講理，所以看完了熱鬧也沒有人跟我媽計較，可能都回家了。

    我站地原地，不知道該幹嗎，更不知道跟我媽說什麽，這時候身後突然出現方文東的聲音。

    “王一延你本事不小呀，把家裏搞的雞太不寧，又什麽話都不說，隻靠我姐姐給你出頭，你怎麽心安理得的在這個家裏待下去？”

    我知道方文東現在的樣子和我脫不了關係，但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以前從來沒用過這麽怨恨的口氣和我說過話，自從他對我的企圖暴、露而且沒得逞之後，對我的態度發生翻來覆去的變化。

    我一直以為是燙傷這件事情讓他改變的，但當我想到王海洋手機裏的那張相片時，我才發現，原來這才是方文東的本性。

    他什麽時候拍的照，我居然沒發現，他又是怎麽和何雨晴認識的？

    我不想理方文東，主要還是不知道說什麽，所以我保持沉默。

    我能保持沉默，但我媽可不能。

    “你這個小婊、子，不是出去掙錢去嗎？你掙的錢呢！”

    我媽上來甩我一個大嘴巴子，我的頭狠狠的扭到一邊，空氣中發出很清脆的響聲，我的臉就像被開水燙了一下，讓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我捂著被打的半邊臉，看著我媽不說話。

    “你不用在這裝無辜，裝可憐，王大山不在家，你指望誰幫你。”

    我媽一把揪起我的頭發，命令我揚起頭，然後朝我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婊、子，你那個老婊、子媽給了你這個資本，你不用白不用。”

    恐慌再次席卷了我全身，我顫抖著看著我媽，夕陽下，我竟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看什麽看？再賺不到錢，我就把你賣了。”

    這話我絕對相信，我媽說的賣，就是讓我給別人當媳婦去，換取一些彩禮錢，就像前麵把我說給數學老師的殘疾弟弟，拿了三萬塊錢的彩禮。

    “延延回來了嗎？”

    我剛要說話，門口傳來我爸著急的聲音，接著他和王一北一人推一輛自行車，一前一後的出現了。

    一聽到我爸的聲音，我的眼淚便不受控製的擠滿了眼框。

    “爸，我回來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強擠出一抹笑容。

    “媽，做飯沒有？我好餓。”

    王一北從我麵前走過，看了我一眼，直接攬住我媽的胳膊說道。

    他再一次幫了我，雖然他的視線並沒有在我身上，能轉移媽媽的注意力，不再收拾我，這就夠了。

    我捂著臉的表情站在那裏，是個明眼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更何況比我還了解我媽的王一北呢。

    他之所以說餓了，就是想把我媽支走，不再讓她教訓我。

    王一北，姐姐都懂。

    “王大山，去給兒子報名，怎麽也不知道在外麵給兒子買點飯吃，看給我兒子餓的可憐的。”

    我媽心疼的摸著王一北的臉，拿眼睛瞪了我爸一眼。

    “我爸說在外麵吃來著，但是我沒同意。”

    王一北在我爸開口之前連忙跟我媽解釋道：“媽，我一兩個星期才回家一次，而且每次都是王一延做飯，我饞你做的菜了。”

    從小到大一直這樣，王一北想上天，我媽不會讓他入地，想要天上的星星，絕不給他摘月亮。

    我媽對王一北的寵愛，那絕對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母愛。

    “對了，舅舅，今天我看到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生了，就是王一延學校的那個，現在和另外一個男生在一起。”

    王一北看了一眼不說話的方文東，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我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小北，你瞎說什麽，什麽你姐學校的女生，我不認識，我累了，去休息一會兒。”

    方文東轉身走進了臥室裏。

    可我的心裏不能再平靜，方文東明顯是心虛了，而我敢斷定，王一北說的那個女生肯定是何雨晴，他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是想給我透露什麽信息？讓我小心方文東和何雨晴嗎？

    王一北回家了，我媽也沒心思再收拾我，拉著王一北的手去村裏的小賣部買菜去了。

    我爸倒是走過來，用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那會兒，楚黎給我打電話問我你到家沒有，我才知道你回來了。”

    我感激的朝爸爸點了點頭，然後小聲說：“等下來我臥室，把錢拿走。”

    爸爸直接把手機遞給我：“先給楚黎回個電話吧，他現在肯定著急等你回電話呢。”

    我從爸爸手裏接過手機，就朝自己的小屋裏走去。

    回來之前，我跟慕楚黎說了，我沒有手機，讓他有事給我爸打電話，他會轉述我的。

    我也慶幸，我有這麽一個好的爸爸。

    可能在城市，十八九歲的孩子還被大人養在溫室裏，不準戀愛，但是我不一樣，還有不到一個月我就十八周歲了，可能是爸爸覺得我在這個家裏天天受我媽的氣，還不如早早的找個疼我的人嫁了。

    所以，從他一開始知道我和慕楚黎的事情，就一直持讚成票的，可能這也和慕楚黎奮不顧身為我挨一刀有關係。

    但不管怎麽樣，我知道，這個世界隻有我爸對我最好。

    我媽和小北出去買菜了，方文東這會兒肯定在想何雨晴的事情，我進了自己臥室，反鎖上門，給慕楚黎打電話。

    他的號碼存在我爸的手機上，但是我沒有用，因為我已經記在了心裏。

    可能慕楚黎手裏就拿著手機等我電話。

    電話剛通了一聲就被接起。

    “延延，你到家了就好。”

    “嗯，早就到了，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所以才給你回電話。”

    我把手放在嘴邊捂著，然後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慕楚黎沒再說話，但也沒掛電話，我能聽到話筒裏傳出他有些不勻稱的呼吸聲。

    “你怎麽了，黎哥？”

    直覺告訴我，慕楚黎肯定有事情。

    “沒事，還沒吃飯吧？趕緊去吃，然後好好休息。”

    慕楚黎說完這些話依然沒有掛電話。

    我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不像平時的慕楚黎，而且我能感覺到，他一定在極力的壓抑著什麽。

    “延延，如果，我說如果，我突然消失了，你會著急嗎？”

    “我會恨你。”

    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強烈的不安將我吞噬，我不知道慕楚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恨不能立刻出現在他的身邊。

    “沒什麽，我就是問問。”

    慕楚黎的聲音恢複了正常。

    但我卻沒那麽快好恢複：“你現在在哪裏？”

    我聽到他那邊很吵，好像是在醫院，因為我聽到有護士說幾號病房的病人一些詞。

    慕楚黎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在醫院，我媽住院了。”

    我整個人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第一反應就是，阿姨的病情惡化了？

    “今天你看到的那幾個開豪車的人，我沒告訴你他們是誰，他們就是他派來接我走的，我恨他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跟他們走？我同時也慶幸我沒走，要不然延延會恨我，我會傷心。”

    “阿姨希望你走？然後你們就起了爭執，阿姨就氣的住院了？”

    我說的很肯定，因為我理解慕楚黎他媽媽的心情，一個癌症晚期的人，慕楚黎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撒手而去，留下一個無依無靠的慕楚黎。

    與其留給孩子所有的悲痛，倒不如讓他在傷心之餘，有個安穩的生活。

    慕楚黎的媽媽雖然和他的爸爸不再是夫妻，但怎麽說，慕楚黎也是他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再加上這些年，他爸爸對他的虧欠，如果慕楚黎回到他的身邊，他一定會加倍補償慕楚黎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的派好幾個人，一趟又一趟的接慕楚黎去他身邊了。

    如果我是慕楚黎的媽媽，也會這麽做的。

    慕楚黎半天沒有說話。

    我歎了口氣：“黎哥，你要明白阿姨的一片良苦用心。”

    “可是我恨他。”

    這是頭一次，慕楚黎這麽直接了當的表達自己和他爸爸之間的關係。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慕楚黎，事情已經這樣，他是一個有主見的人，根本不是我三兩句話就能讓他改變主意的。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希望他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