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寧安暮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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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麽一聲,就讓雲詩徹底失了聲。
就那麽一聲,幾乎顫斷了何落的心弦。
施子琛適時放開了妹妹。
就那麽一瞬間,雲詩便將女兒擁入了懷中,一聲又一聲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卉卉……卉卉……我的卉卉……”
何落顫抖著聲音,輕聲喊出了她日思夜想的兩個字“媽媽。”
她終於回到媽媽的懷抱了。
她終於擁有溫暖了。
聽到這兩個字的雲詩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女兒,何落也一樣,用力抱緊了母親。
相比妻子與兒子的激動,施昊天倒顯得更加沉穩,他紅了眼框,卻笑著對著女兒張開他的懷抱,他的小公主回到他們身邊了,是該開心的事。
何落撲進了施昊天的懷抱中,輕聲喊道“爸爸。”
施昊天的眼淚在這一刻竟也差點沒蹦住,他輕輕拍著女兒的背部,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爸爸的小棉襖終於回來了,今年冬天終於不會冷了。”
何落瞬間哭得更凶。
本來想要跟著哥哥一起來寧家也隻不過是想見父母一麵而且,從沒想過會這樣正麵相撞,更不敢想如今如此溫暖的一幕。
施昊天耐心的哄著女兒,就如她還未曾丟卻,還是從前那個每天都吵著鬧著要跟在爸爸身邊的小丫頭似的。
那樣的畫麵,仿佛就停留在昨天。
他們一家人,實在是錯過太多了,十四年。
全場唯一不知情的寧佳諾也漸漸看懂了這是怎麽一回事,不知是感動還是觸景生情,淚流滿麵。
施子琛將她攬入懷中,她將小臉深深的埋入了他的胸膛中,漸漸哭出了聲。
“老婆,我在。”他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
寧佳諾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小手緊緊的揪住了施子琛的後衣領。
施老夫人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丫頭……”
這該來的終於來了。
何落的眸子卻突然冷了下來,默不作聲。
寧老爺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施老夫人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安茹啊,善惡終有報啊。”
施老夫人心裏咯噔一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無法言語。
她又重新跌坐回在了身後的沙發上。
這都是年輕時造下的孽啊。
突然,一道銳利的目光緊緊的投向了她,施子琛冷聲開口:“妹妹當初失蹤,是您一手策劃的吧。”
頃刻間,眾人的目光都在此刻齊刷刷的定格在了施老夫人的身上。
施老夫人頓時愣住了,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否認。
施子琛應該是早就知道了吧,也難怪這麽多年來對她這個祖母都是不冷不熱的。
雲詩瞬間崩潰,嘶吼著哭出了聲:“為什麽!你為什麽將我的女兒趕出家門!”
她的理智正在被這突如其來的憤怒一點一滴的蠶食,消耗殆盡。
作為兒媳婦,她對待婆婆一向都是恭敬有加,施老夫人對於她這個兒媳婦也甚是滿意,就連當年施子琛和施紫卉出生,施老夫人也是歡喜得不得了。
她實在不敢相信,竟是自己的婆婆一手策劃……
施昊天也同樣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媽……真的是你……”
施老夫人擺了擺手,有些心力交瘁。
別看她這麽些年來人前人後一副我最強勢的模樣,可若是碰上關於這個小孫女的事,她所有的強勢都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故事很長啊。
要從寧老爺子和施老夫人等人的青春年少開始說起。
施老夫人看了寧老爺子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說與不說。
寧老爺子擺了擺手,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過去了,隨她去說吧。
若幹年前。
當時的寧家不算大富大貴,卻也不算太過貧窮。
寧老爺子寧戰國是寧家的獨子,十六歲參軍正巧趕上抗日戰爭相持到反攻的過渡階段,將自己的名字從一個文弱書生氣質的名改成了戰國,為國而戰!鐵骨錚錚。
施老夫人安茹是當時晚清沒落的王公大臣的女兒,辛亥革命推翻清政府統治,安家也就斷了生活來源,可偏偏安茹的父親又染上了鴉片這種害人害己的東西,安茹算是父親老來得女的孩子,母親因為父親的不成器,又是個小妾,眼看著都沒有出頭之日,生下她便一尺白領把自己給吊死了。
隻好將年幼尚小的安茹交由正房撫養,可正房是個厲害角色,安茹雖是被她養大了,可童年的陰影也永遠揮之不去的烙印在了她的心底深處。
抗戰全麵爆發,安家更是一貧如洗。
甚至快要揭不開鍋,晚清的王公大臣說出去都是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份。
安茹因為家庭背景的特殊,母親又在她出生後吊死,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認為她是個掃把星,對她恨之入骨,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親,安家也隨著她的到來變得越來越貧窮。
街坊四鄰的小孩更是對她避之不及。
隻有寧家的獨子寧戰國願意與她一起玩耍,還為了她學會了編小辮兒。
安茹本以為,這一生,寧戰國就是她生命中的那個命中注定吧。
直到寧戰國突然要去參軍……
安家正房太太正巧給安茹說上了一門親事,要將她嫁出去。
說得好聽是嫁,實則是賣。
安茹就連一點兒能夠抵抗的辦法都沒有,寧戰國不在身邊,沒人能夠救得了她,她逃跑還沒等出城呢,又被安家人給抓了回來,打得皮開肉綻,渾身每一處都是血淋淋的傷口。
施家雖說在那時是百年書香世家,可偏偏出了施暮遲這麽個遊手好閑,“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很是浪蕩。
明明與安茹相當的年紀,卻不知已經禍害了多少好姑娘,根本沒有哪家敢把女兒嫁給他。
安茹嫁進施家後,安家拿了錢便與其一段兩端,她便十幾年如一日的頂著施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卻生活得連傭人都不如。
那時的施家老爺和施家太太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這個兒子,他們壓根就沒指望過他能是個結婚娶妻從此以後便能夠本本分分的日子,娶安茹進門,也隻不過是為了施家的名聲而已,百年世家啊,可不能毀在了施暮遲這個頑固子弟的手裏。
舊社會裏,敗壞門風,罪責深重,他們恐是背負不起。
抗戰勝利之後,寧戰國榮歸故裏,聽聞安茹已嫁且婚後生活如此落魄,他不管不顧堅決要帶她遠走高飛,還她幸福和快樂!
這便應了一句無論她是嫁人了還是生子了,她此生定都是他的寧太太!
可不過才短短幾年,安茹心裏的人雖仍是他,可卻已被世俗撫平了棱角,她甘願認命了。
寧戰國傷心欲絕,便負氣遠走他鄉,迫於家族壓力另娶妻生子,兩人從此各不相幹!
直到在施昊天與雲詩的婚禮上,兩人才得以重逢,卻已是陌路人,哪怕這麽多年過去,年少時的那一份悸動仍舊還留在心中。
施暮遲也是人到中年才仿佛幡然醒悟,對安茹也漸漸好了起來,兩人才有了施昊天這個兒子。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施昊天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施暮遲與安茹本該安享天倫之樂,施暮遲人臨近老年卻還不甘寂寞,正巧被年僅六歲的施家小公主施紫卉撞破!
施家在S市是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還襲承了過去施家百年書香世家的名號,施暮遲人到老年也開始在乎臉麵的事,生怕小孩子童言無忌,出此下策,他想著反正施紫卉是個女孩,將來長大也要出嫁成為別人家的人,幹脆一狠心將施紫卉送了出去。
安茹是眼看著所有的事情發展卻未曾出手阻止過施暮遲的行為,哪怕她曾出言勸說過施暮遲,即使是無用功,何落也不至於對施老夫人恨之入骨。
雲詩顫抖著身體聽著安茹敘述完整個故事,整個人哭倒在了施昊天的懷中。
為什麽!
為什麽她的女兒要被當作施暮遲掩蓋不堪的犧牲品!
安茹的眼中也早已蒙上了一層霧霧的水花,泣不成聲。
相反,當整個事實被完整的敘述出來後,何落反倒變得平靜了許多。
她衝著安茹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諷刺道:“我最親愛的奶奶啊,故事為什麽隻說一半呢。”
安茹搖了搖頭,她實在無顏麵對何落,何落諷刺的叫法更是讓她無地自容:“丫頭……”
“您跟他將我送到何司揚的家中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是不是像極了初嫁進施家的您啊,而後又將我轉送到趙家做了童養媳,什麽時代了,您不覺得童養媳很可笑嗎,為了懲罰我,每個月都允許我站在離家不遠處的地方看一眼爸爸媽媽和哥哥,可就是不允許我靠近,也不允許我忘記。”
“他”便指的是已故的施暮遲。
最狠毒的懲罰莫過於此。
幸而趙恒宇和趙家人一直很尊重她的意願,否則……
何落的聲音顫抖著:“又因您的一己之私,您讓我哥在……”
“卉卉!”施子琛像是料到了何落接下來要說些什麽,立即出聲打斷了她,眼神也同時示意著她……
何落會意,噤了聲。
她差點失去理智忘記寧佳諾的存在……
安茹的臉色卻已經蒼白如紙。
聽到這一切的雲詩卻不管不顧地厲聲指責著安茹:“你怎麽能這麽狠心!你怎麽能夠啊!你怎麽能夠這麽對待我的女兒!”
施昊天的眼中也透著深不可測的怒意,怒視著他的母親。
他和雲詩如同珍寶般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啊,竟在他母親的放任下過得這般淒慘!
幸而施紫卉平安長大,完好無損的回到了他們的身邊,否則施昊天真不排除他在聽到女兒這麽多年來獨自承受的這一切不會對母親做出什麽過激行為!
施暮遲與安茹留在施紫卉心中的傷痛,怕是一輩子也無法消弭了吧。
雲詩傷心過度,哭到虛脫,昏倒在了施昊天的懷中。
施昊天連忙將她攔腰抱起。
寧老爺子也急忙讓施昊天將雲詩抱進了早就為他們準備好的臥室並聯係了家庭醫生。
寧佳諾嚇得想要跟進去看看雲詩,卻被施子琛和何落不約而同的攔了下來。
施子琛與何落對視一眼後,何落便會意開口解釋道:“嫂子,爸爸很小氣的,這個時候他隻希望陪在媽媽身邊的人是他。”
這一點,自他們兄妹二人懂事以來就非常清楚了。
即使何落被迫離家這麽多年,也仍舊沒有忘記這樣的一點一滴。
施子琛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腦袋:“還記得真好。”
原本緊張的氣氛就在忽然間得到了緩解,何落釋懷的笑了,這一刻,她終於不再是何落,終於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施紫卉。
她伸手將寧佳諾擁入懷中,輕笑道:“嫂子。”
寧佳諾回抱她:“難怪你第一次喊我嫂子的時候就格外自然,一點兒都不馬虎。”
施子琛冷眼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眼眸微眯,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他妹妹。
衡量了一下之後,他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抱夠了沒有,這可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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