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莫啟晗每到一處，都能成為焦點，而自己也附帶成了聚光燈。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風韻美麗的女人。盡管早已想到了也許會有相見的一日，但是沒料到會這麽快，依然是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之下。

    “伯母，你可真會開玩笑。”莫啟晗淡淡地笑。

    肖雅蘭目光流轉，細細打量著筱雨。初見相片中時，肖雅蘭便狠狠地驚嚇了一跳，那根埋藏在身體裏多年的刺又升騰到了喉嚨中，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如今一見真人，竟仿佛見到沈琉璃站在麵前一般，她和她長得太像。那眉眼，那神態，好似克隆。

    “這位一定是楠婧口中的段筱雨小姐吧。”肖雅蘭不露聲色地笑道。

    “伯母，您好！叫我筱雨就好了，楠婧是我的好朋友。”筱雨微笑頷首。

    “真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肖雅蘭微笑著拉起她的手，對莫啟晗說，“難怪你小子會收斂起風流的性子。”

    人群裏蘇墨與身邊的人碰杯笑談，目光卻緊緊追隨著一個方向，透著不安。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父母一定很出色。”肖雅蘭似不經意地笑道，眼眸深處冷冷的光芒不停地掃在筱雨的臉上。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筱雨淡淡地說，迎上她的目光。其實筱雨也想知道，自己這酷似母親的麵貌，是不是也能引起她的悸動。隻是那眼，太深，太靜，或許是沉澱的歲月太久，筱雨竟看不出絲毫自己想要的東西。

    十三歲開始，她便以新的身份出現在福利院裏，除了院長，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她就像陰影潮濕的牆縫裏的苔蘚，不能曝曬在陽光下，隻能獨自舔著疼痛的傷口。

    許多年後，筱雨亦逐漸明白母親當時為何堅持著要把她的名字更改為姓段，段啊，原是斷，斷了一切恩怨，母親希望她像普通人一樣開始新的生活。

    隻是，生命已經烙上陰影，便注定了這一生都不能安寧。

    “我是孤兒！”筱雨在她詫異的目光中輕輕吐道。從十三歲開始，無論是誰，問起父母她都是這個回答。或許，這樣能讓母親在天上看著安心。

    院長說：“你的母親，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值得你一輩子去銘記，但是她隻能活在你的心底，你的生命注定了要隱忍。”

    “對不起啊！筱雨，你看伯母這張臭嘴，一張口就引出了你的傷心事。”肖雅蘭盡管懷疑，但也知道不能急攻近利，更何況，多年前的事，她並不想蘇墨知道。

    “伯母，所謂不知者無罪，這又怎麽能怪您呢？”筱雨微笑道。

    “雅蘭，原來你在這裏，那邊張太太正在找你呢。”蘇墨好不容易鑽了一個空隙，飛身過來。他知道她們總有一天會見麵，但是沒有想到會是在這裏，而且會這麽快。

    肖雅蘭抬頭，盯著蘇墨的眼看了三秒鍾，在那張風平浪靜的臉上，她沒有看見他的情緒波動。

    她回過頭，依然笑容可掬，拉著筱雨的手說，“筱雨，有時間可一定要來我家玩。”

    “好！”筱雨微笑著回答，以為會有一場無休止的盤問，卻沒想到落幕得如此之早。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終是忍不住深吐了一口氣，隻怕日後要麵對還不止這些。

    “是不是累了，去那邊坐會。”溫潤的聲音將她的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莫啟晗將她滑下的披肩重新覆上肩膀，擁著她坐上池邊空出的椅子上。

    “你來這裏該不會隻是為了陪我吧。”她笑，仿若剛才的事隻是平常的交際。

    “我本就不喜歡參加這些所謂的聚會，如果可以，我情願坐在家裏的餐廳裏吃你做飯菜，遠比這些山珍海味要可口。”融融夜色中，他就那麽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麵，對著她淡淡地笑，那眉目彎彎，滿載溫情。

    有那麽一瞬間，筱雨甚至覺得，麵前的這個男子，便是她生命裏一直在尋找的男人。

    隻是現實卻隻讓她愰惚了那麽一下，她便訕訕地笑了。

    女裝店裏，夜宴中，那些對他以前的女人的竊竊斯語不是沒有進入她的耳中，她以為自己可以把那些當作一件八卦新聞，卻不知已落在心尖，隱隱地有些疼痛。

    多情公子的愛情又能維持得了多久？

    離開宴場時，已是淩晨時分。

    莫啟晗亦是不喜歡這種聚會的，她在他的臉上總能看見那種轉瞬即逝的慵懶和怠倦，淡淡的，不會被人輕易覺察。

    一整晚，她都心緒不寧，卻又強裝著鎮定。

    富太太們的生活永遠都不會寂寞，幾個女人湊在一起便是一出精彩的戲。肖雅蘭顯然是交際的強中之手，總能煽動身邊人的情緒高漲，笑語連連。

    而蘇墨總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想靠近卻又止了腳步。

    她想催促莫啟晗盡快地離開這裏，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他的身邊總會圍繞著一大堆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想要巴結他的大有人在，不光是女人們的垂涎，還有男人們的諂媚。她陪在他的身邊，覺得自己的臉部肌肉笑得很僵疼。

    整場宴會，他溫暖的掌心幾乎沒有離開過她冰涼的手指。這一刻，她希望他寬厚的掌不要離開她。肖雅蘭的目光總是穿過人群，準確無誤地投射在她的身上，筱雨感覺到背脊一陣寒意悄然升起。

    她與母親必定是有關聯的，從一開始她就在試探她。

    是禍躲不過，也許真的隻能順其自然。筱雨一上車就將自己蜷在座椅上，怔怔地看著窗外夜景轉移，如此安慰自己。

    莫啟晗的手，越過米色的座椅，仍舊握上了她疊放在腹前的手，他輕輕一歎：“你有心事！”

    筱雨回頭，望見他黝黑的眸溫潤如玉，掙紮著要甩開的手也軟了下來，任由他握在掌心放在膝蓋上輕輕地揉捏。她和他的協議似乎早已形同虛設，他掌心的溫暖和安定讓她貪戀。

    “沒有！”她低低地說。

    “你的眼睛騙不了人，更騙不了我。”莫啟晗凝視著她好看的眉眼，好似要看到她心底的最深處。

    “那是你的自以為是！”筱雨猛地抽出手指，將頭靠在車門邊，閉上眼，道：“我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多年疑惑的答案近在眼前，她卻不敢去觸碰，也不能去觸碰。真的很想一覺睡去，不用醒來，也就不用在矛盾中苦苦掙紮。

    莫啟晗皺起眉，眼裏盛滿疼惜。這個女人，總是全身包裹厚繭，不容窺視。

    車子在熄火的那一刻，她睜開了眼，這樣的夜晚，她又如何能安然睡著。

    進了房，筱雨才感覺到自己的雙腿無力發軟，一跪，竟扶著床沿癱坐在地上。燈未開，房內一片黑暗，夜色吞噬了悲傷與恐慌，隻剩下她漫無邊際地出神，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

    “睡了沒？”門外傳來他的探詢聲。

    她緩緩地抬頭，揉著麻木的腿站起來摸索著打開床頭燈，淺橘的燈光慢慢散落房間。她蹬掉高跟鞋，赤著雙足打開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