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經常來這裏喝酒嗎？”莫啟晗接過酒杯問，看她的模樣，似對這一片極為熟悉。

    “沒有啊，隻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到江邊來坐坐，吹吹風，看看這些幸福可愛的人，對著江麵上大吼幾聲，再回去蒙頭大睡一覺，醒來後所有的不快樂就煙消雲散了。”她風輕雲淡地笑道。

    一頓大排檔，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對彼時的她來說，卻是一筆不菲的消費。她隻能像不遠處推著啤酒推銷的學生妹一樣，沿桌叫賣，甚至還要逃避某些不規矩男人的髒手。是以，看見她經過的時候，她便忍不住地要了幾瓶。

    “心情為何會不好？”他追問，眉心微皺，自他的眼中慢慢凝結成一個孤獨寂寥的背影，站在江邊無人的一角，竭斯底裏地呼喊，仿佛要將那瘦弱身體裏所有的煩悶和抑鬱傾瀉出來。

    “可能人都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吧。”筱雨朝他淡淡笑道，那些過去的，都已不重要，隻要現在能與他在一起，便足夠。

    “以後心情不好不準再一個人悶著，別忘了還有我，知道嗎？”莫啟晗握住她擱在桌麵上的手，自掌心裏傳遞的溫度溫暖了她被風吹涼的手指。

    “好啊，以後你就是我的心情垃圾筒咯，可別嫌棄我囉嗦。”她嘻嘻笑道。

    “不會！”他鬆了手在她的鼻子上親昵一刮，“乖！趕緊吃吧！”

    “嗯！”她套上薄薄的塑料手套，撚起一隻龍蝦，拔須撥殼，翻出一團白嫩的蝦肉，然後伸至他的嘴邊，咧了嘴笑道，“張嘴！”

    莫啟晗微微一笑，張口連同她的手指含進嘴裏，吸吮、輕咬了一下才放開。

    “小狗！”她嗔目瞪他，然後低低而笑。

    在她握起酒杯的時候，他說：“女孩子少喝點。”

    她笑，“沒事，啤酒，又不多，醉不了人的。”

    “聽說你讀書的時候，班上沒有一個人喝酒能喝過你，是真的嗎？”他似不經意地提起，目光停留在自己撥蝦的手指上，眼皮不曾抬起，餘光卻是尖銳異常。

    “咦？你怎麽知道？”筱雨狐疑地，忽又愰然而悟，“一定是楠婧那張大嘴巴說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將撥好的蝦肉遞入她麵前的碗中。

    “其實也不全是這樣啦。”

    “那是怎樣？”

    “就是隔壁班有個女生喜歡她們班上一個男生，而這個男生與我們宿舍一個女生青梅竹馬，感情甚好，隔壁班那個女生仗著是校董的女兒，三天兩頭來挑釁，煩都煩死了。然後有一次在學校附近的酒吧裏，趁著那男生不在，又向我的室友發難，她的那些狐朋狗友擺出一桌子的啤酒瓶，分成兩半，說是誰先喝完誰就贏得那個男生。好笑吧？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那男生倒成了賭資了。”筱雨拍拍手，褪去油膩的塑料手套。

    “然後呢？”

    “我的室友自然不會與她打這種無聊的賭，可她們人多勢眾，攔了她的退路，勢有不喝不會善罷甘休的架式。那女生在學校裏嬌縱蠻橫慣了，沒人趕上前阻止。我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於是跳了出來幫了我室友一把。那女生的酒量向來很好，許多男生都不是她的對手。不過那一次，等我喝完的時候，她還剩下三瓶，且已有了明顯的醉意，不一會就趴倒在桌下了，後來還進了醫院。”筱雨有些得意地嘻嘻笑道，卻全然沒有發現對麵男人額上黑線凝重。

    “那天你喝了多少？”

    “忘了，大概有十來瓶吧。”

    “你何以會有如此大的酒量？”他低了聲盡力克製情緒，這女人，以為喝水呢，強出風頭。

    “我在酒吧推銷水酒，自然練就了這一套本領來防身，若不然，又怎麽去招攬生意。”筱雨雲淡風輕地道，那是一段艱難的日子，如今已成過往雲煙，說起來，心裏還是難免會泛起絲絲苦澀。

    這些事，他早已聽肖楠婧說過。今日聽她事不關己的模樣道來，更是心疼難忍，眸光愈加地深沉。揪住了她的手腕，低吼著，“女人，以後沒有我在，不準再去酒吧。”

    酒吧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有太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和齷齪的男人，想著她曾在那樣的環境下討要生活，心髒鈍痛。更何況那一次在酒吧裏她被人下藥，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手指的力度亦不自主地加重了幾分。

    直至她的臉上閃過疼痛的神色他才意識到自己下手似乎重了一點，鬆了鬆手指，卻是仍不肯放開，緩和了臉色，柔聲道，“雨兒，我不會讓你再受苦。”

    “嗯！我知道。”她的另一隻手掌覆上他激動的手指輕輕地拍著。她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地便與他說了這麽多，亦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

    對她來說，過去這樣的日子，極為平常。

    兩個人靜默地坐著，手掌許久方才鬆開。他起身移位，坐到她的旁邊，脫下西裝，披在她的肩上。夜晚江邊的風，有些冷，她的手指很涼。

    她想說她不冷，可抬頭對上他如天幕般幽深的眸，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沉默地接受來自他的溫暖。

    “快吃吧，都快涼了。”他夾了大塊雞肉塞入她的碗中。

    “嗯！”

    深夜，東郊別墅，蘇宇昊的車子尚未停穩，管家藍野便急急地迎了上來。向來沉穩地他看起來腳步有些淩亂，眉色之間掩藏不住驚慌。

    “怎麽了？藍叔，發生什麽事了？”蘇宇昊下車。

    “老太爺正在客廳裏厚著呢。”藍野壓低了嗓音道。

    “這死老頭居然到這裏來了，幾個？”蘇宇昊沉了音問。

    “就老太爺一個。”

    “嗯！我知道了，藍叔，你把車子去停一下。”蘇宇昊將車鑰匙拋給他，雙手插入褲袋裏，吹著口哨，鬆鬆垮垮地向房子裏走去。

    人還未到客廳，但聽得裏麵傳來一聲怒斥，“你還知道回來？”

    “爺爺，您什麽時候來的？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蘇宇昊作驚訝狀，扶住了立在窗前的蘇宏日。

    “少在我麵前裝孫子。”蘇宏日雖手執拐杖，卻是幹淨利落地打掉了他的手。

    “我本來就是你的孫子，何必要裝呢？”蘇宇昊倒也不惱，轉身從茶幾上的水果盤裏抓來一隻蘋果，順勢倒在沙發裏，嘻笑著啃咬了起來，看著他因氣怒而扭曲地臉，心中一陣暢快。

    蘇宏日顫微了身體在旁邊坐了下來，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年老所致。

    “說吧，那個女人是誰？”

    “什麽那個女人，爺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蘇宇昊將蘋果咬得吭吭響，明知故問著，這老頭親自駕臨必定不會有什麽好事情發生。

    “就是今天明月見到的那個女人。”

    “爺爺你說的是她啊，是我好朋友的老婆的朋友。”蘇宇昊輕輕巧巧地答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