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真的應了那句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此刻大概正是時候。醫生最終沒有搶救回楊紫雲的生命。

    肇事車主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神色慌張地碎碎念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莫啟晗輕拍他的肩膀時，他反射性地彈跳起來，緊張地貼上了牆麵。顯然這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夥，順風順水慣了，沒有見過今天如此陣勢，有些恐懼地盯著這個靠近他的男人，“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要撞她，是她自己滾到車底下，如果你們要錢，要多少我打電話叫他們取多少。”

    又是一個錢多的公子哥。

    莫啟晗冷然一笑，“我們不會要你的錢的。”

    “那你們想要什麽？”肇事者緊張地問，“我不要坐牢，求求你別讓我坐牢。”

    “我們不要什麽，也不會告你坐牢，你可以走了。”莫啟晗清冷地道。

    肇事者顯然愣住了，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追著問，“你說的是真的？”

    “最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莫啟晗冷冷道，嘴角浮起一抹嘲諷地笑。

    肇事者仍盯著他看了好幾眼，確定他不是與自己開玩笑後，逃也似地離去。

    戴默爾緊張地守著Saly，生怕她有所閃失。隻是在醫生和護士推出覆蓋白布的楊紫雲時，她的臉上閃過沉痛，卻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大概便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筱雨仍在莫啟晗的臂彎下微微地顫抖著，看著那一片雪白在眼中猶自刺得深沉。

    睡眠裏，輾轉於夢中糾纏，總是看見楊紫雲，鮮血淋漓、麵目模糊地舉著刀子向她砍來，耳邊呼呼地回響著淒厲的叫喊聲，“段筱雨，去死吧。”

    冷汗從身體的每一處毛孔裏滲出，漫延，手腳冰涼地，卻是無法動彈。

    莫啟晗自黑暗中擰開了燈，看見她雙眸緊閉，眉心緊擰，豆大的汗珠自額間滾滾而落。

    “雨兒，醒醒！”他輕拍著她的臉。

    仿佛看見那尖利的刀刃冰冷地刺入她的胸膛，楊紫雲在她的眼角上方得意地笑著，“段筱雨，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獄。”

    “啊！”突然而出地尖叫聲，使得她的整個人騰地便坐了起來。

    “雨兒，沒事了，沒事了。”莫啟晗將她擁住，撫慰著她的背輕輕地拍著，輕聲道，“沒事了，你隻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

    呆怔了許久，在他的安撫下，筱雨才漸漸平息下來。回抱著他，仍抑製不住地發著抖。想起那攤在地上的一汪血紅，粘稠腥膩，自胸腔裏升騰起來的一股氣體直衝喉口。

    掀被，下床，迅速地跑入洗手間，一陣幹嘔襲卷而來。忘了這是今晚的第幾次，自那泊血液四散濺開來開始，她便一直不能忍住這種感覺，像是要將胃裏的酸水都倒出來。

    莫啟晗來不及穿鞋，赤著雙足，慌忙跟了進來，輕撫著她的背。以前倒是不知她原來會暈血的。

    這一夜，反複折騰，兩人再也沒有睡著。她躺在他的臂彎裏，歎道，“生命真脆弱，好端端的一個人，轉眼之間就沒有了。”

    這是她自母親去世後，第一次看見有鮮活的生命倒在她的麵前，且以如此意外之姿，多少有些不忍。

    “傻瓜，這與你無關。”莫啟晗撩開她額前那縷散亂的發輕柔地道，隻是眨眼，那眸底深處已染上冰冷之色，“她的死終歸是咎由自取，你無需自責，她的下場，隻是早晚的問題。”

    “我不是自責，隻是，想不通，她名利早已雙收，何以還要如此執念。”筱雨歎道，不知明天的報紙頭條會如何刊登。

    “貪欲太大，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或許是一種報應，又或者是一種解脫。”其實，這後半句話，他是說給她聽的，不想讓她背負著包袱。

    “晗，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別生氣好嗎？”筱雨咬了嘴唇，小心地試探著。

    莫啟晗眸光微斂，凝視著她，道，“什麽問題讓你這麽嚴肅？說吧，我不生氣。”

    “你和她終歸是有過一段，如今她這般死了，你的心裏沒有一點可惜嗎？”筱雨小聲地問著，那模樣，像是怕極了他會突然而怒。

    “你和她終歸是有過一段，如今她這般死了，你的心裏沒有一點可惜嗎？”筱雨小聲地問著，那模樣，像是怕極了他會突然而怒。

    “說實話，你會不會生氣？”莫啟晗用手撐起頭，臉背著光源，凝視著她，看不清表情。

    “假話，我也不愛聽。”筱雨道。

    “如果過去許多年，我會。”莫啟晗眸光微斂地看著她，半晌不見回應，卻也如她那般忐忑地問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這醋？”筱雨撇撇嘴，“那我也太小氣了。”

    莫啟晗微微一笑，抱住她，親道，“無論如何，現在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人的位置。任何事情也不能動搖。”

    “那以後呢？”筱雨傻傻的問，一出口便發現自己原來也是這般俗氣的。

    “以後也隻是你一個，真是小女人一個。”隻是他卻愛上她這小女人的模樣。

    若在從前，如果換一個女人，問同樣的問題，他一定會覺得厭煩，甚至充滿鄙夷。但是他卻容忍了她，愛原來是如此寬厚。

    如若說那時他對楊紫雲是眷戀，現在想來卻不過一種習慣，一種自小相伴成長的習慣，那其實是與愛情無關的。

    真正的愛情，是懷裏這個女子給的。所有的癡嗔傻念全都由她引出，不可抵製，不能抗拒，不想放棄，隻想像現在這樣緊緊地相擁著。

    天亮時分，她在他的輕哄聲中淺淺入眠。他說，“睡會，明天就要做新娘子，帶著黑眼圈可就不好看了。”

    “哦！”然後她八爪魚般地攀附在他的身上，閉了眼，乖巧地睡去。

    亦不知睡了多久。

    愰然間，似乎聽見有電話的鈴聲響起，模糊間聽見他低低的男音，仿佛怕吵醒了她般，壓得幾乎聽不清。

    莫啟晗小心地移動著她的身體，極盡輕柔，然後蓋好被子，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悄然下床，離開房間。而她翻過身體，安然入睡。

    客廳裏，康為趿著拖鞋，翹著二郞腿正翻閱著報紙，頭條上是楊紫雲撞車而亡的消息，倒是不見有負麵報道。

    “啟晗，想不到你的動作如此之快，處理得倒是挺幹淨。”康為將報紙扔給他，笑道。

    莫啟晗甚至沒有瞄上一眼，隨手扔在桌上，淡淡道，“我隻是不想因為這事影響到我和雨兒的婚禮而已。”

    傅昌在十分鍾後趕了過來，交與他一疊資料。莫啟晗神色冷然地翻過，翻過之後卻是狠狠地一甩，振得桌上的煙灰缸哐啷而響。

    “怎麽了？都要做新郎倌的人了火氣還這麽大。”康為不解地看著他。

    “這群混蛋！”莫啟晗冷冷的罵道。

    康為訝然地望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雖然習慣了他的冷漠，但那都是不動聲色的，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哪會像現在這樣，還破口而罵。

    不過，倒轉腦袋想想，這男人，自從娶了妻，脾性早已不似從前。圍著那女人，喜於色，怒於表，倒也開始像了一個正常人。

    這一次，如果沒有猜，必定又與她有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