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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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差點扯證結婚。

    對象是大我兩歲的初戀男友。

    他溫柔體貼,風趣幽默,長得比女人還如花似玉,永遠有說不膩的甜言蜜語,使不盡的浪漫招數。

    除了窮,幾乎找不到任何黑點。

    縱使挑剔如我,麵對他驚天地泣鬼神的求婚,也毫無招架之力地放下了矜持。

    當時,我做夢都想不到,在我倆手牽手走向民政局的樓梯上,會半路殺出個孕婦,字字淒婉地拉著我說:“你不能嫁給他,我懷了他的孩子。”

    非常不巧,我認得這個孕婦,且深知她早已暗中覬覦了男友的美色多年。

    於是,沒等男友開口,我立馬翻著白眼,拆穿了孕婦沒創意的爛俗苦情戲:“你看我是頭頂掛著天使光環呢,還是背後插著隱形翅膀呢?想挑撥離間誣陷我的人,你早幾個月可以發床照,晚幾個月可以生孩子驗DNA。現在空口無憑,我怎麽信?”

    整個過程,我語速極快,得意忘形的口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畢竟,如果不是我太“作”,動不動就冷戰鬧分手,像她這種姿色平平、出身貧寒的賤婢,絕對沒機會站在我麵前胡說八道,癡心妄想跟我搶男人。

    孕婦顯然被我趾高氣昂的盲目自信氣急,大力抓緊我的胳膊,咬牙切齒地發了狠:“孩子我當然會生,但你別太自作聰明,別等我證明了孩子真是他的,你才發現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追你就是圖你有錢有勢有背景……”

    “閉嘴!你他媽演給誰看呢?”

    孕婦話未說完,男友忽然像變了個人,凶巴巴地爆著粗口,猛地一把狠狠推開了她。

    我隻覺胳膊上的力道一鬆,還沒反應過來,孕婦便慘叫著滾下樓梯,灑了滿地狗血。

    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殘酷風景,我張了好幾次口,才哆嗦著嘴角,聲音發顫地問出那句:“為什麽推她?”

    這句難以啟齒的話,包含了我所有卑微僥幸的希望。

    我希望,一切都是我的敏感多疑在作祟。

    我希望,男友告訴我,他推這個孕婦,隻是失手,不是怕她生下孩子驗DNA,更不是怕她揭穿他的真麵目。

    男友卻睜眼說瞎話:“我沒推她。她自己滾下去的。”

    那一秒,我如墜冰窟,明明是盛夏六月,卻冷得頭皮發麻,渾身發抖。

    拚命按捺住胸腹間亂竄的洶湧血氣,我如鯁在喉地撐起一絲涼涼的謔笑:“你拿我當聾子瞎子傻子耍麽?她瘋了?前腳剛說要生孩子,後腳就冒著一屍兩命的危險跳樓?”

    男友神色一凜,劍眉微顰,平日深情繾綣的桃花眼中,有焦灼,有無奈,有憤懣,有不甘,但更多的,明顯是惱羞成怒的心虛:“是,我推了她,可那也是因為我愛你。”

    “愛我?還是愛我的錢?”

    我故作好笑地冷凝著他,目光如毒,私心裏卻仍然沒出息地期待著什麽。

    而他,竟連騙我都懶得騙。

    匆匆掃了眼樓下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他破罐破摔般,原形畢露地傾身湊近,掐住我的腕子,放浪邪肆地勾起一抹比我更冷的笑,慢條斯理道:

    “除了錢你有什麽?公主病嗎?難道你以為,我放著願意給我生孩子的女人不要,偏要大義滅種,是愛你嗎?還是你以為,我從來不碰你,是珍惜你?別傻了,其實我看見你這副嘴臉就惡心。要不是為了少奮鬥幾年,誰會一直忍著你、慣著你?”

    嗬,惡心?

    是夠惡心的。

    生怕打他髒了手,我喉頭絞痛地深吸一口氣,強忍烈日灼心的淚意,攥緊拳頭甩開他,嘴硬地嗬嗬道:

    “幸好,我也從來沒有愛過你。”

    “現在起,我們分手了。”

    “快帶著懷了你賤種的賤人去醫院,別玷汙民政局這麽高貴神聖的愛情殿堂。”

    死要麵子地含笑撂下這串狠話,我馬不停蹄地轉身逃離了案發現場。

    可即使逃回家,喝得酩酊大醉,即使先說分手的人,明明是我,我依舊逃不開他魔音貫耳般冷徹心骨的如刀字句。

    隨著夜幕降臨,烈酒很快勢如破竹般摧毀了我竭力維持的強硬氣勢。

    我漸漸潰不成軍地縮成一團,開始埋頭放肆大笑。

    笑我看似贏得風風光光,其實輸得片甲不留。

    笑整整兩年感情,短短一分鍾就潦草結束。

    笑他對我的好,全是演戲。

    我笑得撕心裂肺,淚流滿麵。

    徹底爛醉如泥以前,我昏昏沉沉地捧著手機發了條朋友圈:“誰動感情誰完蛋。”

    然後,我就一頭栽進了沙發。

    等稍微清醒點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泡在浴缸裏,而且糊了滿臉甜膩膩的草莓奶油蛋糕。

    吃力地勉強將眼皮微微掀開一條細縫,我什麽都看不真切。

    隻能模模糊糊看見,紋著情侶花臂的右腕,被割得露出了一道道翻裂的脂肪;汩汩而湧的鮮血,在周遭蕩漾的冰冷水波中,層出不窮地氤成一朵朵曼麗如煙的紅花。

    以為自己居然醉到雙商下線,因為區區失戀就想不開割腕,我後悔不迭,本想撐著虛弱的身體爬出浴缸叫救護車。

    可頭頂卻突然落下一隻殘酷而沉默的大手,揪著我的頭發,反複把我摁進浴缸再拉出來。

    嘴裏不斷灌進腥甜的血水,我呼吸困難,哭不出也叫不出。

    唯有滿池絕望無助的洛麗瑪絲玫瑰,孤獨地飄舞著染血的純白花瓣,陪我掙紮,共我沉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