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空有瑪麗蘇的名,沒有瑪麗蘇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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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林川憶沒打算在隔壁留宿,林叔叔也沒打算留他,我倆一道出了門。

    從林叔叔家到我家,短短不足百米的距離。

    夜色下,晚風中,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向林川憶坦白一切,跟他遠走高飛,親自回報他對我的付出,彌補我對他的愧疚。

    可一想到,那個給林川憶生了孩子卻依舊沒名沒分的女人,會因此更早地失去他。

    一想到,素來對林川憶要求極為嚴苛的林叔叔,會因此責備他。

    一想到,清白了一輩子的林川憶,會因此落下拋妻棄子找小三的罵名。

    我就開不了口。

    顯然覺得今天脾氣異常柔順的我,和往常懟天懟地對空氣的我,天差地別,林川憶忽然拍著我的後腦勺,扯起嘴角,難得一見地笑了:“真出息,不僅幫了哥,而且沒跟哥要獎勵。”

    我微眯眸子凝上他,也笑了:“獎勵我倒是想要,就怕你不敢給。”

    漫不經心的聲線,藏著如履薄冰的鄭重審慎。

    恨不能賭上一切,爭取一個不再錯過的機會。

    林川憶豈會聽不懂,立刻裝傻地收攏唇邊百年難遇的笑意,重新板起了臉:“既然知道我不敢給,就別要。我不想再失約了。”

    聞言,我眉間輕顫。

    胡亂踢著碎石子的腳尖,沒控製好力道,狠狠踢到了路基,疼得我差點飆出眼淚。

    他不想再失約了。

    原來,林川憶一直記得我們的五年之約。

    隻是因為沒法陪我一秒不差地走完一輩子,才不得不放棄。

    越想越心酸,我真怕自己演不下去,連忙忍痛加快腳步,使勁把林川憶往車裏推:“行了,逗你呢,快回家陪老婆孩子吧。”

    林川憶卻固執地停住,輕描淡寫地抱臂,擺出一副我不走他就不走的架勢:“我先看你進屋。我媳婦不像你那麽倒黴,在家喝酒都能碰上變態殺人犯。”

    深知拗不過林川憶,我語塞,心更塞,隻好在林川憶的目送下,一腳深一腳淺地匆匆往家走。

    進屋躲在門後,眼看林川憶轉身坐進那台黑色賓利,緩緩駛出瀾香雅苑,我的雙腿再也負荷不住沉重的身體,整個人脫力地頹坐在地板上,又沒出息地哭了一夜。

    隻有一夜。

    我沒時間持續陷入矯情的傷春悲秋。

    全世界最愛我的男人快死了。

    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抓緊時間幸福給他看。

    哪怕這份幸福是假的,是演的,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

    後來的整個五一長假,我完全沒敢閑下來,每天都在仔細推敲給紀河準備的霸王合約。

    一周後,約好跟霓裳服飾談代言那天。

    出發前,我正拿著最後定稿的合同,數著八位數的違約金,沉寂一周的手機突然響了。

    看見陌生號碼,我接起剛要問是誰,就聽見了紀河陰魂不散的聲音:“下樓。”

    沒等我說自己晚上有應酬,聽筒裏已經傳出了忙音,樓下跟著響起了一陣無比騷包的鳴笛聲。

    生怕驚動隔壁的林叔叔,我急忙拿著合同下了樓。

    見我出門,紀河緩緩落下那台騷粉保時捷的車窗,露出梨渦淺現的如花笑靨:“傻沫沫,你是怕在咱們家睹物思人、相思成疾,所以才偷偷跑回娘家的麽?”

    “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從來不存在咱們家和娘家,謝謝。”我語速極快地冷冷說著,順窗戶把合同甩給了紀河。

    紀河愣了兩秒,不疾不徐地推開車門,仰臉望著我,依舊眼含笑意:“上車,慢慢談。”

    覺得速戰速決也好,我沒多想,一語不發地坐進車裏。

    結果紀河居然掛著一臉膩死人不償命的賤笑,猛地一把關上車門,將我撈進懷裏,咬上了我的耳朵:“我的好沫沫,想沒想我?嗯?”

    被耳後癢癢的熱氣吹得一激靈,我立馬伸手去推紀河:“想你個頭!麻溜看合同!”

    紀河絲毫不顧我的死命掙脫,加重雙臂的力道,摟緊我的腰,下巴擱在我頸間輕輕磨蹭著,哄孩子似地說:“乖,合同晚點再看,先讓人家抱一會。人家保證就抱著你,什麽也不做。當然,你要是想做點什麽,人家也可以抱你上樓。”

    “你他媽有完沒完?”

    我忍無可忍地卯足勁兒推開紀河,翻出合同,指著嚴禁親密接觸、假戲真做的違約條款和保密協議,朝紀河狂吼:“你違約了!”

    紀河終於鬆開我,不黏人也不話癆了,可是變得有點瘮人,咬牙切齒地死盯著我,像在練功運氣,一雙眼睛,找不到焦點,宛若兩潭幽暗的死水。

    瞅這架勢,我頓時想到了上次在他家那場未遂的犯罪,連忙戒備森嚴地護住胸口。

    但他沒發火,隻是煩躁地抓著頭發點了支煙,連續猛吸三大口,然後皺眉睨向我。

    “別說我還沒簽字,就算我簽了,你憑什麽覺得,這種幼稚的不平等條約能束縛我?如果我就是不離婚,也不跟你辦婚禮成全林川憶,你有什麽辦法?起訴我麽?以什麽罪名?”

    紀河的嘴角看似在笑,語氣卻完全不複往日在我麵前偽裝的溫柔賤樣,無比生硬霸道,不容置喙。

    我竟莫名被震住了,半天語塞地回不上話。

    確實,我可以告紀河迷奸、告紀河違背婚姻法強取豪奪,可林川憶也是共犯,我不能連累林川憶。

    見我不言語,紀河作沉思狀,望向窗外,用後腦勺對著我,噴出一串又大又漂亮的煙圈,甩手撇給我一張照片。

    我發懵地撿起照片,還沒來得及看清,紀河就毫不留情地把我推下車,順著車窗丟出合同,轟著油門一溜煙開遠了。

    跪在紙頁翻飛的街邊,耳畔隻有紀河邪肆狠絕的字句,餘音未了:

    “宮罹羽沫,你記住,既然我有本事娶你,就多得是讓你和林川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籌碼,隻看我願不願意治你。如果想見宮婷,你最好立刻搬回來。”

    從相識到分手,整整七年,我第一次聽見紀河連名帶姓地叫我。

    其實……當年我自稱水兵沫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不願透露真實姓名。

    因為,宮沫,隻是高中同學對我的愛稱。

    我有一個無比非主流、無比瑪麗蘇的大名,叫宮罹羽沫,據傳是林叔叔在我媽葬禮上給我取的。

    宮,是我媽的姓。

    罹,是我爸的姓。

    羽沫,取自花圈上的悼詞,“零光片羽,芳菲未沫”。

    可惜,我沒半分瑪麗蘇的命,老天爺總扇我嘴巴子。

    紀河口中的宮婷,是我媽。也就是這張照片裏,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中年女人。

    我媽的死,害我被我爸恨了將近二十五年。

    現在,紀河居然拿著我媽的照片,告訴我,她還活著?

    我真覺得,命運的五毒打臉掌,快把我腦袋抽放屁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