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彈貝斯的紋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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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從致命的回憶中剝離出來以後,我的視線,依舊牢牢鎖定著自己瘦得不可開交的右臂。

    褪去難看的手套,那道畫風別致的絢麗彩虹,轉瞬脫穎而出——

    彩虹上麵,獨角獸高昂著頭顱;彩虹下麵,盛放著一簇玫瑰;玫瑰花藤,在星光、蝴蝶和鑽石圖案的輝映下,蔓延向小臂內側手腕的位置,勾勒出一顆心髒;心髒中央那幾個象征著紀河的字母,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疤痕割碎。

    不知道究竟該感謝五年前差點害我沒命的精神病,還是應該恨他變態的罪行,我苦味地扯扯嘴角,撿起手機,上網找了一家評價頗高的刺青店,預約了第二天去補色遮疤。

    畢竟,無論我多恨紀河,多不想暴露自己當初年少無知遇人不淑的可恥初戀,都不能再讓林川憶失望。

    如果連作為一件具有利用價值的商品,留在林川憶身邊,我都做不到的話。

    那麽……我會連這個曾經辜負傷害過林川憶的自己……一起恨。

    因為白天在罹宏碁的總統套房睡多了,夜裏我不出所料地失眠了。

    於是,隔天我早早就頂著黑眼圈去了那家叫做“刺心”的刺青店。

    店內隻有一個矮小挺拔的年輕小夥子,赤身穿著件廉價的夾克式短袖西裝,細細的脖子上鬆鬆垮垮地係著條劣質的舊領帶,裸露的胸膛和胳膊紋著很洋氣的小眾水彩風格圖案,遠遠看去,像棵根正苗紅的小白楊。

    我進門的時候,他正捧著貝斯,在彈奏一首紀河很紅的歌。

    本公主可不算沒見過世麵的人,但幾乎隻是遠遠聽見曲子的瞬間,我就被驚豔到了。

    講道理,同樣是貝斯手,簡義還不如這個半吊子的紋身師。

    當然,假如他彈的不是紀河的曲子,相信效果會更好。

    我沉迷在紀河的曲子裏,愣神的功夫,貝斯聲忽地戛然而止。

    小夥子稍顯訝異地瞥了我一眼,呆呆地問我:“現在到營業時間了嗎?”

    頓時我心頭狂奔過了無數羊駝:你家的店,你不清楚營業時間嗎?

    見我黑著臉,小夥子尷尬地撓了撓頭,後知後覺地放下貝斯,例行公事地問我:“有預約嗎?”

    懶得廢話,我沒吭聲,直接遞去手機,調出訂單頁麵,然後摘下手套,又一次亮出了自己都不願多看一眼的紋身。

    結果那小夥子一看就兩眼放光了:“你也是紀河的粉絲嗎?”

    我?是紀河的粉絲?

    這小子是不是有病?

    咽下心中的不悅,我淡淡地擠出一絲假笑:“不是。但我以後會比他紅,你粉他,不如粉我。”

    “阿,我想起來你是誰啦!”小夥子冷不丁打了個指響,嚇得我一哆嗦。

    我滿臉黑線地暗自腹誹著:這小子怎麽總一驚一乍的?

    接著,就聽見他喋喋不休地跟我套近乎:“上次在燒烤店,我爸送過你一盤芥末豆,後來是紀河來接你的。托你的福,我第一次見到活的紀河!你們是情侶嗎?我給你免費補色,能不能幫我要一張紀河的簽名?”

    燒烤店?芥末豆?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世界還真小。

    原來,這小子是之前給我上酒的店員,他爸是那家燒烤店的老板。

    “你打幾份工?到底專不專業?收錢我都怕你不靠譜,免費我敢用你嗎?”我皺眉打量著他,機關槍似地極力表達著自己的不信任。

    小夥子眉梢一挑,拍拍胸脯:“初中畢業我就在這當學徒了,你這種NEW—SCHOOL補色,簡直小菜一碟。”

    我狐疑地往自己傷痕累累的腕子上一指,問:“確定能把這些疤都遮住?”

    “那都不是事!”小夥子比著土土的OK,笑得眉眼舒展而自信,頗有點紀河當年的風采。

    雖然還是很懷疑他的手藝,但明天就要開始拍攝廣告片,我沒有更好的去處,隻得將信將疑地隨他走進裏屋,坐到位子上。

    小夥子坐到我旁邊,轉身扭開音響,開始燒針。

    清晨空寂的小店裏,再度間或傳來紀河的歌——

    若天意要我們今生受苦,

    但願所有錯誤,

    在我這裏落幕。

    情願陷入,

    畫地為牢的人間煉獄,

    做你,最死心塌地的囚徒。

    在紀河痛徹心扉的歌聲裏,小夥子優雅地進行著補色,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閑聊。

    我暈血,不大敢睜眼,全程在黑暗中聽他滔滔不絕地瞎侃,不情不願地了解到,他叫夏樹,今年十九歲,父母經營著一間不大不小的燒烤店,他初中畢業就輟學在這家刺青店打工貼補家用,閑暇時會在燒烤店幫忙。

    好在夏樹沒讓我失望,等他白話完,我右腕的傷疤和紀河的名字,已經完美地被掩蓋得不漏痕跡了。

    完事兒夏樹堅持不肯收我錢,我隻好留給他一張名片,告訴他:“你貝斯彈得還不賴,有興趣玩樂隊的話,下周末可以來我公司參加樂手甄選。”

    “太好了!我做夢都想玩音樂,可惜家裏條件不允許。放心,周末我一定去!”夏樹樂得像傻子似地,寶貝地捧著我的名片,握得我手都發疼。

    不過,念在歪打正著,為樂隊物色到了適合的候選貝斯手,我沒跟夏樹計較。

    由於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離開紋身店回瀾香雅苑的路上,我滿腦子想著跟紀河離婚以後,究竟有沒有勇氣和膽量做林川憶的情婦,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心不在焉的。

    如同一具行屍般,停好林叔叔送我的法拉利,下車時,不知誰家的倒黴孩子,撲過來猛地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張口就喊我:“媽咪。”

    我如夢初醒,低頭看著麵前跟我沒有半分相像的小奶包,心頭頓時野豬亂撞。

    本公主是記性不好,可生沒生過孩子,還是有ACD數的。

    正想推開他,讓他別亂認野媽。

    小奶包卻拖著他的行李,挽住我的手,一臉高深莫測地眨巴著眼睛,警告我:“別想抵賴不認我,我家有你的地址和皂片,我專門訂了無人陪伴兒童套餐來找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