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

    林川憶怎麽會來陪我？

    就像罹宏碁有那個叫罹桀的野種，紀河有如日中天的事業，林川憶也有老婆孩子。

    就像我無法跟林川憶的老婆孩子分享他，林川憶也無法放棄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即使我們對彼此的愛從來沒有變過，依然不能改變我們冷漠的天性。

    人活得越久，包袱就越重。

    不能有人一同承擔，還不如死掉比較輕鬆。

    這樣想著，我竟突然覺得，死或許是好事。

    突破虛假繁榮，擺脫生而為人固有的劣根性。

    終於說服自己接受了注定將會和林川憶天人兩隔的結局，終於把悲劇硬掰成了喜劇，我已經抵達了前天跟程心瞳約好的攝影棚。

    忙碌的拍攝，原本讓我逐漸忘記了那些傷心傷肝的人和事。

    但等我拍完廣告，程心瞳卻滿臉悵然地在我心裏暗暗放了一記冷槍。

    當時我們在和攝製組的工作人員一起慶功，算是為這次合作畫下完美的句讀。

    林川憶借故要忙結婚的事情，壓根沒有參與拍攝，自然也沒來赴宴。

    觥籌交錯間，程心瞳見我落單，走過來充滿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別太難過了。你還有紀河阿。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我可能會回懟：我就想扭下來，我管瓜甜不甜。

    可程心瞳是什麽人？

    是逼走簡義懷孕前女友的小三！

    半斤八兩，她好意思豬笑烏鴉？

    “你不就是扭瓜小能手嗎？”

    豎起渾身形銷骨立的尖刺，我對程心瞳狠狠咧開一抹嘴角生疼的笑：“要不你教教我，怎麽勾引男人？怎麽逼走原配？林川憶眼看要成別人的老公了，我真挺急的。”

    饒是程心瞳這種見過大世麵、敢跟陌生男人在酒吧男廁苟且的浪蕩女總裁，也被我這番話說得紅了臉。

    當著眾人不好發作，程心瞳欲言又止地牽了牽唇，最後身形微晃地歎息著離開了。

    瞧，這就是當初剛見麵就信誓旦旦要做我朋友的人，結果還不是受不了我？

    不過，程心瞳可以惹不起就躲，林川憶卻躲不掉我。

    一周後，樂手甄選那天，我和林川憶總算再次避無可避地狹路相逢了。

    又是在公司的總裁專用電梯裏。

    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看著我，仿佛我是一隻隨時可能咬主人的寵物狗。

    想到先前那場無痕的春夢，我有些尷尬地透過四周的鏡麵，偷瞄著他。

    不知道他老婆是怎麽照顧他的，他瘦了很多，顯然被病魔折磨得很慘。

    有點心疼他，我主動回頭示好，竭力撐起嘴角，笑得腮幫子發酸：“早阿，領證了嗎？婚禮籌備得怎麽樣？”

    林川憶不答我，隻是不鹹不淡地板著臉，冷聲說：“哥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隻要少給哥添麻煩就夠了。”

    知道他指的是我錄音落跑的事，我不好意思還嘴，吃癟地噤了聲。

    接下來的整整一上午，我都不在狀態。

    自從醫院那個吻以後，我無比確定，我和林川憶之間，有些東西變了。

    雖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麽。

    但我真的沒法再像往常一樣，不用看男人的眼光去看林川憶了。

    坐在他身邊，仿佛連呼吸都顯得曖昧。

    他的一舉一動，無一不讓我記起那夜臉紅心跳的觸碰。

    眼前輪番麵試的選手，簡直成了本公主懷春的背景板。

    一句句謙卑恭敬的自我介紹，一段段使勁渾身解數的演奏，根本輕飄飄地左耳進右耳出。

    最後，某個鼓手，終於忍無可忍地喚醒了我。

    那個鼓手，沒說一句廢話，直接用遊刃有餘的技巧，出神入化地表達了對我心不在焉的不滿。

    堪比當年的慕寒。

    我在驚豔中回過神，愣愣地望過去，就看見完成演奏的小青年，起身向我鞠躬：“您好，宮小姐，又見麵了。”

    認出麵前的鼓手是沅虹瑋，我頓時訝異地無言以對。

    見我瞠目結舌地微張著嘴，沅虹瑋也愣了愣：“我剛才的表演有失誤嗎？”

    “沒，我隻是……有點被嚇到了。”

    我尬笑搖頭，攤開麵前的履曆表，重新認識了一遍不是律師的沅虹瑋：27歲，已婚，早稻田大學的高材生，留學期間，曾經加入過校園樂隊，最崇拜的鼓手……是慕寒。

    盯著表格裏熟悉的名字，我還沒來得及問沅虹瑋，怎麽會來參加甄選。

    林川憶已經在他手中的履曆表上畫了個備選的對號，打著官腔擺手告訴沅虹瑋：“我們會在三個工作日內給你回複，先回去等消息吧。”

    不愧是林川憶，吃醋都吃得如此與眾不同。

    沅虹瑋不便跟我客套寒暄，當即退了出去。

    我看了眼手機，發現都到午休時間了，立刻如獲大赦地安排公關部放飯，自己也趁機躲進了休息室。

    癱在沙發裏，我倒了杯水，看著窗外鉛灰色的陰霾，繁華熙攘的街道，螻蟻般匆忙奔波的人潮，才剛稍稍鬆了口氣。

    扭頭卻看見林川憶頂著一張冰山臉走了進來。

    他不悅地坐到我對麵，低頭點了支煙，叼著煙問我：“你腦子裏到底都裝著些什麽？透漏自己跟選手認識，很容易引起誤會，對你對選手都不好，而且你注意力也太不集中了。就這種演技，怎麽有資格說要做我的情婦？”

    我瞬間從他的數落中捕捉到了那個無比敏感的關鍵詞，汗顏而故作輕鬆地扶額輕歎著，反問：“我演技好了你就會讓我做情婦嗎？你不是要我去相親？”

    林川憶多半沒想到話題會被引到這，口幹舌燥地猛吸著香煙，不知該怎麽回避。

    受到鼓舞一般，我挑釁地微微勾唇，繼續問：“你現在教訓我，到底是怕我被誤會，還是怕我和沅虹瑋真有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

    林川憶喉頭啞然，低聲糾正我：“哥隻是不希望你還沒正式出道就惹上緋聞，罹叔叔到時候又會找我麻煩。上次你打你弟弟的事，罹叔叔很生氣，特地找了我去勸你。當時你一直在睡覺，我第二天還要給我兒子辦戶口，就沒跟你說。”

    What？我打罹桀打到犯病那天……林川憶真的陪了我了一整晚？（m.101novel.com）